华冰在马车上正打着哈欠,‘车夫’苏一突然道:“小姐,街上有人盯着我们。”
这会没人盯着才不正常,无论是夏公子还是传闻中的无名山。
“人数多吗?”
“不多,但是不像是跟踪,倒像是告诉我们他在跟着我们似的,而且看身形,像是从吴黛县跟过来的那批人。”
华冰正撩开帘子查看,就看到白翰带着苏九走了出来。上了马车,白翰皱着眉叹了口气。
“看出些什么?”
白翰将苏九赶到马车外蹲着,道:“少小姐,不管这人是不是无名山晓万世什么的,这人背后的人绝对不简单,今天我见的这人估计只是个管事的。”
“那他们叫我们来是什么意思?”
“说——说要把北宇十分之二的盐交给我们来做。”白翰说完疑惑的看着华冰。
若真是晓万世,贸然出世已经是异常,还抛出这大的诱饵,莫不是夏公子的试探之计?
“那你如何回答?”
“我说——我还没说呢,那人就走了,说一会再来跟我说话,像是被什么人叫走了。”
华冰抬头看了看小榭楼上开着的窗户,道:“这件事没有答复便是答复,现在已经趟进夏公子的浑水,若是此人真的有什么迫不得已找上曲水楼的理由,一定会再来的,如果这方人不是夏公子的人的话。”
白翰点点头,对着帘子外道:“苏一,回去吧。”
养气轩榭内,苏慎走回房间见空无一人,便走到身后那面墙前。轻轻敲击,拱手行礼道:“世子,人已经走了。”
墙面应声打开,竟是如木窗一般薄的门,里面是一间与外面对称的房间,此时正有一白衣广袖的男子斜靠在小榻上手撑着紫檀小桌愣神,听到苏慎的声音,才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了。”
苏慎见此,便静立在一边,等候吩咐。
“她为何不信?”
苏慎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道:“贸然接触,卜小姐不信,是情有可原的。”
“姓夏的她都相信,为何不信我?”
苏慎不知自己世子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话,索性砸吧砸吧味,闭口不言。
回到祥和居,白翰拧紧眉头坐到一边,道:“原以为来到这边会轻松一点,没想还是惹上些麻烦事。”
华冰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笔写写画画,分析着人物关系。
白翰道:“少小姐,今日见面的那人,知道你是女的。”
华冰的笔一顿,道:“是吗?”
“少小姐,我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你还是先回去,这边我自己的话我会尽快脱身藏匿起来,寻找时机完成任务的。”
“脱身?如今,还能脱身吗?”
白翰垂眸道:“少小姐是说今日在养气轩榭外藏头露尾的人?”
“苏一说,是从吴黛县跟过来的那批人。”
“是大秦皇帝的人?”
华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正是,估计禹念慈的人也快查到我们的所在了,况且我们本来就是要去大秦的。”
华冰停笔,道:“去打听一下,是否牵扯到敬北侯府,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动静,我担心那皇帝的性格会四下对敬北侯府动手。”
夜间,华冰坐在秋千上,看着月亮,流动的乌云,晦暗不明的星星,静静的发呆。突然一双手推向自己,坐在秋千上的华冰立刻抓住绳索,佯装生气道:“你再吓我,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刚回来沐浴过后的白翰穿着中衣跑过来吓华冰,得逞之后笑嘻嘻的道:“少小姐,你放心,卜文超没事,禹念慈还封你做了昭玉皇妃,贵妃仪制下葬。”
昭玉?是召唤回去的意思吗。
“那皇宫放火的事是怎么处理的?”
“都城内的人说是宫人不小心走水,皇帝已经处置了。”
白翰挑眉看着华冰道:“少小姐就不想知道敬北侯府是什么反应吗?”
华冰淡笑道:“不必。”
宫中走水,皇帝痛失爱妃,半月后册封为昭玉皇妃,按贵妃仪仗下葬。昭玉皇妃母家敬北侯府守孝不断,一片素白,敬北侯休沐半月,老夫人病重,敬北侯世子继承爵位,一时间不断叹息。
白翰笑道:“也是。”
一阵凉风,华冰道:“早些回去歇息,尽快将夏公子手中的盐握在手中,排除后患才是。”
白翰点点头,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屋子。
华冰重新半躺在秋千上,看着弯弯的月亮,郎峰伴着秋千轻轻摇晃。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华冰与月光之间,挡住了那本就不大的月亮,华冰微微皱眉,视线收回,看向那道身影。正站在墙上如履平地,白衣广袖,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自己。头发与衣角广袖随风吹起,衣料甚是稀罕,一片布竟能让月光透过来,单看那一片布,竟好像是半透明的白色的一般,怪不得那两夜,看着这人这般不真实。
华冰吞了口口水,皮囊仿佛被定住一般,心中却暗道,这不是两次在荒野山坡见过的男鬼......谪仙吗,怎会出现在这里?未等华冰反应,那男子就在华冰的目光中飘下了墙头。
苏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华冰清醒过来,起身有些心虚的躲避那男子的目光,看着他胸口的衣服,淡笑道:“不知公子是何人,可有何事?”
想到自己好像是第二次这样问,脑海中突然想到了那个被苏七一脚踢下去的二货。
那男子见华冰身后的苏秦执剑而立,一触即发,便温柔的声音道:“你放心,我并无恶意。”
这样平静温和的声音,仿若至静至清的河水缓缓流到人的心底,竟是能与苏秦那般焦尾琴般悦耳的声音平分秋色。
华冰下意识的看了身后的苏秦一看,轻咳了一声,道:“阁下有何事?”
“我有意将输往北宇的盐业交于你,但你并未答复,我便来寻你答复。”
像是深渊中盛满了清水一般的眼眸,华冰移开眼睛,这人难道莫非就是无名山晓万世,难道今日养气轩榭一聚就是源自那两夜自己仰望过他的身影?
这人这般的直言直语,一时间华冰语塞,紧张的呼吸,华冰淡笑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阁下厚爱,在下愧不敢当。”
那男子低头沉思,而后提步走向正屋,华冰疑惑的看着走向自己屋子的白色身影,那身影突然转身回头道:“我可以进去吗?”
华冰挑眉看着他,你若是想进去又有谁拦得住,何必多次一问呢。华冰走过去,抬手淡笑道:“请。”
那男子微微点头,迈步走进屋子,苏秦跟在华冰身后一同走进了屋子。
“菘蓝,上茶。”
菘蓝正盯着突然走进来的白衣男子发愣,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甩了甩头,连忙跑去端茶。
白衣男子倒也坦然的过了头,走到书桌旁边,看到华冰随手画写的人物关系图,仔细端详了一会,提笔添了一笔,道:“这里不对,夏公子不是官家,是皇室。”
惊讶之余,华冰淡笑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和。”
看着男子沉静深邃的目光,华冰没想到他会直言相告,顿时又一阵语塞。
男子看了华冰一眼,垂眸道:“夜间微凉,卜小姐要记得添衣。”
华冰挑眉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和公子说的有理,夜里是有些凉,不过我正要去休息了,倒也没什么。”
和公子淡淡一笑,道:“卜小姐说的是,时辰不早了,在下告辞。盐业的事还望小姐考虑一番,明日我再派人来询问卜小姐。”
华冰看着那嘴角微不可查的弧度,收回目光,垂眸淡笑道:“是,多谢和公子。”
直到看不清那道身影,华冰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苏秦道:“那两次是这人吗?”
苏秦的目光盯着外面,道:“是。”
看来还真有无名山晓万世这一说,现在禹念慈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撤下,大秦皇帝的人自是跟的越来越近,现在连夏公子都是先楚皇室中人,不知道自己是何种荣幸。
华冰叹了口气,还没坐下,便听到门外传来了打斗声,还未离开的苏秦一跃便到院内。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见苏秦带着苏八并苏七押着一个身着常服的人走了进来。华冰手撑着脑袋,看着那一脸宁死不屈模样的人,问道:“你又是何人,有何事?”
那人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华冰,又立刻低头道:“赵小姐,我家老爷请您前去相见。”
赵小姐?谁说我姓赵,华冰微微皱眉,莫非是以为我从了赵夫人的姓氏?会以为我姓赵的人,只有只与赵夫人有关的人,还有今日跟的越来越近的那伙人,这些莫非是大秦皇帝的人?
心中有了这个猜测,华冰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饮了口茶,淡笑道:“外面那些也是你们的人?”
那人一面挣扎着,一面低头道:“回赵小姐,是。”
听着这般语气与规矩,华冰心中的猜测又自信了一分,道:“松开他,让外面停手,都进来。”
苏七两人松开,那人立刻跪下行礼,而后起身,倒退着走到门边,高声朝着一人道:“住手。”
苏一等人看了跟出来的苏七一眼,便也挥手,双方立刻分成两边。看着那伙身着常服的人集合之后整齐的立于屋外,只有一人在门外行礼后走进屋内,苏一等人回到了暗处。
这样的动静,早就将白翰等人惊动,见华冰在书桌前坐着,便都各自找了位置等候。
外面突然喊道:“明公子,明公子——”
华冰抬对着田中良点了点头,田中良立刻小跑到院外说了什么。回来时行礼道:“公子,是管事的人,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属下说是属下等在切磋,赔了礼。”
华冰点点头,看向像是那伙人的头一样的人,那人身材中等,浑身气质一看便是儒将。
那人上前行礼,道:“小的姓萧,是老爷的护院,这次前来,是专门接小姐与老爷见面的。”
华冰挑眉淡笑道:“我并不认识你家老爷,为何要与他相见啊?”
那‘萧护院’想了一下,有些为难道:“我家老爷说他手中也有一块玉,与小姐手中的玉一模一样,想要比对一番。”
华冰笑了一声道:“一样便要比对吗,他说想比对我便要去?”
见那人还在为难斟酌,华冰又道:“想必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我即使知道那块玉与我的身世有关,但我不必,也暂时不想知道我母亲并未告诉我的事,至于你家老爷是不是——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你们且退下吧,小秦,送客。”
苏秦执剑看着‘萧护院’,萧护院皱着眉有些警惕的看着苏秦,见华冰翻起了书卷,便行礼退下了,紧接着守在门口的人也依次离开。
众人行礼告退,苏秦也回到了暗处。白翰披着外衣走到书桌边,道:“还真是大秦皇室中人,少小姐为什么不直接回绝了。”
华冰淡笑道:“日后说不定会用到他,且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