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老太太放下电话,方才还撒娇的脸色就陡然阴沉下来。
坐在她对面的厉珊珊见势不妙,就想溜走,但老太太一声咳嗽,她便就不敢动了。
单明美不明所以,微笑道:“妈,怎么了?”
“跟我去医院。”
老太太冷着脸,并不解释,单明美也不敢再问。
刚到门口,厉肆爵已经回来了,老太太看见疲惫的孙儿,顿时就心疼的不行,但转眼有些讪讪的,“你回去歇着吧,我带她们出去有点事情。”
厉肆爵皱眉,“这么晚了,您去哪里?”
“那个,我有个朋友住院了,所以我想去医院看看她……”
老太太唯恐被看出端倪,边说边就要走,心里又忍不住嘀咕,不是说明天才回来的吗,怎么还提前了?
她想溜,但厉肆爵已经扶住了她,幽眸里有着无奈的笑,“奶奶,您到底去干什么?”
“我……”
老太太不敢说,倒是厉肆爵看了眼客厅,眸光有些冰冷,“簿宠儿怎么不在?”
“她啊,那个,她说她回娘家了。”
老太太拿了簿宠儿的借口出来堵他,厉肆爵一声轻哼,“您等等。”
边就边拿了手机,给簿宠儿发了视频电话过去,刚一接通,就看见那边雪白的天花板,还有挂着吊水的药架子,厉肆爵冷了眼眸,“你在医院?”
“那什么,我过来看朋友的。”
簿宠儿嘿嘿讪笑,“你不是工作挺忙吗,我就先挂了。”
“簿!宠!儿!”
厉肆爵抿紧了薄唇,眸光森冷,“你和奶奶合起伙来玩什么把戏?”
“我哪有玩什么把戏?我真的就是在医院看朋友。”
“很好,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薄唇吐出幽幽的话,把簿宠儿惊的不轻,“你还在外面出差,发什么神经?”
他俩不过是契约夫妻,这么关心她,就过分了啊?
“说。”
简洁到极致的催促,代表着主人已然不悦。
簿宠儿心口还在疼,不能回家,只能硬着头皮报了医院地址,听着那边说的很快到,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还夹杂着些许茫然。
五味杂陈。
厉家人来的很快,除了出门应酬的厉重,其余人都来了。
看见簿宠儿绑着绷带,面无血色的躺在病床上,老太太差点就哭了,上前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小乖乖,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肯跟奶奶说实话?”
“奶奶,其实没多大的事,我不想让您担心。”
簿宠儿被她一哭,眼眶也红红的,抬头瞥见厉肆爵眸光森冷的盯着自己,又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事办完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厉肆爵单手插兜,眸光紧紧的盯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哥,她在公司街边和个男人拉拉扯扯,被摔到马路中间,差点被车撞了。”
既然被老太太拎了过来,厉珊珊也就抢先告了个簿宠儿的恶状,单明美听得惊讶的掩了嘴,“这胆儿也忒大了吧?真把别人当傻子?”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也不知是在骂簿宠儿,还是骂那个男人。
簿宠儿冷笑,“你别说,某些人的胆子的确是忒大了些,我喊救命喊得嗓子都哑了,她打我身边过,居然还视若无睹,恨不得我被人抓走。”
“还有这种事?”
老太太怒脸,转脸盯着厉珊珊,“不会是你吧?”
厉珊珊咬牙,“奶奶,嫂嫂和个男人拉扯不清,我哪知道她是在干什么?万一是和老情人幽会,我岂不是打断了她的雅兴?”
“笑话,我都喊救命了,哪来的雅兴?”
簿宠儿冷笑,“珊妹妹的脑回路还真奇怪,把救命当成是玩乐的雅兴?”
“那我哪知道你到底是真救命,还是假救命?”
厉珊珊恼火的紧,不着痕迹的拿眼瞪她,她不把自己拉下水,她不甘心是吧?
只是瞪了两眼,簿宠儿已经委屈起来,“珊妹妹,你不救我,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要再这么瞪我,把你的大眼珠子瞪出来了,那岂不是可惜?”
厉珊珊一噎,眼里都快冒火,这个贱人!
老太太哭笑不得的摇头,“她瞪你,你就瞪回去,奶奶给你撑腰,你别怕。”
“妈,珊珊也没怎么着她……”
“哼,都是厉家人,珊珊对宠儿见死不救,还没怎么着?”
单明美一搭话,老太太就怒从心起,“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孩子,连做人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简直就是祸害我厉家子孙!”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单明美低下头不说话了,只是眼里多了恼恨。
厉肆爵的生母早就死了多年,自己虽说是攀了厉家的高枝,但这么多年来也是兢兢业业的为厉家着想,这个老太婆为什么就看不上自己
看不起她也就算了,但珊珊可是正经的亲孙女,凭什么比簿宠儿还要不受宠?
单明美心里怨恨,也就悄悄退后两步,并不再多说话。
老太太也乐的清静,只是心疼的握着簿宠儿的手,只管拿软话儿哄她开心。
厉珊珊在旁边看着,心里已经怨恨四起,故意说道:“嫂嫂,我也是不认识那男人,才不敢随意出手帮忙的,不过我看他对你挺上心,该不会真是你的旧情人吧?”
“咱们厉家可是要脸面的,万不能留那种没皮没脸的女人在厉家。”
单明美立即接腔,给厉珊珊帮忙,老太太冷笑,“当年我也是这样说,叫厉重别娶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谁叫他就是鬼迷心窍,非要招那样的女人进门?”
老太太眼里可揉不得沙子,直接就一句话怼到了单明美脸上。
单明美气笑了,“妈,咱们在说簿宠儿的事情,您指桑骂槐的,这是为了哪般?”
“你说簿宠儿,我说别人,有关系吗?”
老太太就是摆明的喜欢簿宠儿,谁怼簿宠儿她就怼谁,不耐烦的摆了手,“你们俩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招人心烦。”
“妈,咱们回去。”
老太太护犊子,把簿宠儿看的比她这个亲孙女还亲,那她也不需要这样的奶奶。
母女俩含恨走了,老太太也就起了身,拍拍簿宠儿的手背,“奶奶年纪大了,不能给你守夜,就让小肆儿陪着你,有什么事你只管使唤他就行。”
“奶奶,您回去吧,不用担心我这里。”
老人家就希望她和厉肆爵和和美美的,簿宠儿也就尽量演着恩爱夫妻的模样,笑着送走了老太太,这才长吐了口气,捂着心口瘫软在了病床上。
跟厉家人打交道,比她工作还要累。
厉肆爵看她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幽眸更深沉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簿宠儿想到烦人的乔浩,脸色有些难看,不想说那桩烂事。
厉肆爵只当她有意隐瞒,声音顿时就冷如寒风,“我无意管你的私生活,但你若敢毁厉家名声,合约就立即终止,算你违约。”
他开口闭口就是合约,冷冰冰的毫无人情,簿宠儿心里也来了怒气,先前的那丝欢喜瞬间烟消云散,漆黑灵活的眼瞳就怒瞪着他。
“行,我知道了,我赔不起那些钱,我乖乖听话还不行吗?”
“簿宠儿,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又怎么样?反正咱俩是契约夫妻,你管我是什么脾气!”
簿宠儿上火,小脸紧绷,直接就要翻身背对着他,可用力稍猛,心口顿时传来剧痛,疼的她顿时龇牙咧嘴,眼泪都快下来了。
“该!”
厉肆爵看她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就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回来是这样的结果,他干脆就在外出差好了,省得好心还当驴肝肺。
“要你管啊?你走,走啊!”
脆弱的情绪涌上来,怎么也控制不住,那双漆黑灵活的眼瞳里含了泪,就吼他离开,厉肆爵阴沉了脸,冷冷看了她几秒,随即就大步离开。
病房的门被重重关上,簿宠儿的眼泪也刷的下就流了下来,背对着门哭的声嘶力竭。
她在簿家周旋许转,终是逃离那个地狱,给自己寻了个落脚处,可那也就真的只是个落脚处,并不是她簿宠儿的归宿。
到头来,她除了落的满心伤痕,依旧还是无枝可依。
病房里的哭声由大渐小,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出来,像是细密连绵的雨丝,始终缠绕在人的心尖上,沉闷的让人无法喘息。
厉肆爵站在病房门口,脸色冷的像是座冰雕,浑身散发着慑人的低气压。
那些路过的老少莫不被他冷峻尊贵的气息所吸引,可那股低气压却不敢叫人接近,只敢拿眼角偷偷的瞄他几眼,又快步走开。
病房里的呜咽声还在继续,门口的男人走了又回来,呜咽声已经停了。
房里静悄悄的,隔窗望过去,就见病床上隆起小小的一堆,动也不动,似乎是哭着睡着了,男人盯着那小小的一团看了几眼,终还是轻轻的,悄无声息的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