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身伤疤背着苏皖的沈晔出现在天朝的大营里。几道身影悄悄离开,留在地下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军中还算是有条不紊,守营的士兵一脸的倦意还是飞快的冲了下来,一抱拳:“主帅。”
沈晔有些无力,撑着刀都有些站不稳,却字字清晰:“吹号,集合。”
安排好了苏皖等人的去处。
羊角号响了三声,点将调兵,沈晔从大账里走出来。
大漠的狂风飞沙走石,热浪阵阵可见波纹,沈晔一步一个踉跄。仰起的脸上尽是血污,眼神从未如此的清明。声音嘶哑:
“全体拔营!我们!不死不休!”
铁甲在烈阳下反着光,无数长枪顿地,轰鸣声振起尘土。无数张坚毅的脸,喊声震天:
“杀!杀!杀!”
数十道身影悄悄出现在士兵之中,若是细看,会发现露在铠甲外的衣帛绣有鹤纹。
沈晔冷笑着,看上去有些可怖,他从里衬里取出一块披风,随着破风的声音,一甩披在了身上,黑衣白鹤。
身后一把椅子递了上来,沈晔缓缓落座,脸色发白,嘴角沾血,指尖轻敲着,像个暴虐的君王。
“行军!”
………
三个月之后的京城,大军凯旋。沈晔率兵归来时,满城朝贺。
没人知道沈晔是怎么赢得,就好像一切顺其自然。朝中几个早知局势必败的老狐狸暗暗心惊,把沈晔填在了要拉拢的名单上。
沈晔骑着黑马疾驰而回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神色。身后几员大将紧紧跟着,苏皖仍是男装,总是英姿勃发的她,有些憔悴。陆尧跟在苏皖后边看不清神色。
苏辙没有回来,他,死了。当初在那棵红樱树下就被一箭射中了心脏,魂魄都已经碎了,饶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苏辙的尸首没有带回来,埋在了那棵红的如火的樱花树下,同在边疆的死去战士比,那里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去处。
皇帝那时已经病重并未出来迎接,沈晔一个人径直入了宫,玄慎不知何时跟在了后头。
归来的诸将士们纷纷赶回了在京城的家,苏皖一个人走的形影单只。陆尧欲言又止,走过去的步子硬生生的刹住,还是没能开口说话。
相处了大半年有余,与苏皖也算是相熟。边疆的战士不应这般,但苏皖不一样,她是女子,不同于边疆糙汉的灌酒泄愤,伤心的紧了只能自己躲在不知名的角落暗自垂泣。
沈晔进宫后不久便出来了,皇帝病重,大部分的皇子都是能多在宫中待一刻便多待一刻。沈晔倒是不必,鹤连教的手段,他还是听说过的。他在被围困差点丧命的那一天答应了玄慎的条件。
沈晔抓紧了那天扔在他面前的环龙玉佩,另一只手拿着一份势力的名单。以前他不屑于算计,能避则避,以为置身便什么事都没有,血淋淋的事实却摆在他的眼前。沈晔不善拉拢人心,但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他还能做的事可还有不少。该算的账都会算完,该死的不会白白活着。
一件件的信件器物随着时间的推演出现在玄慎的桌子上,金钱赃物,各式把柄。玄慎一挥手,更多的人派了出去。
行军的大策还没下来,赏银却很快发了下来,沈晔整日四处游荡,似是寻欢作乐,看起来跟个花花公子无异,不明真相的官员听到消息之后深叹了几口气,为国家叹惋。而另一部分人人自危。
先皇帝驾崩的那天亲手将传国的玉玺交到了沈晔的手上。周围的眼光灼灼,什么心思的都有。玄慎在最外头弓着身,温顺纯良的似乎不染世事的模样引得沈晔想要发笑。
“两年,若是答应,你只能再活两年。”
没几天之后,沈晔在诸臣请命下登上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王位。几个置身事外的谏臣冒着砍头的风险,一阵劝谏,针对的都是前些日子沈晔的所做所为。
边疆大胜的册封是沈晔亲手拟的,苏皖一连上了好几日的书,难得求见,她说要为将。”
沈晔苦口婆心,朝中的老狐狸的弯弯绕绕,不是寻常人能应付得来的。
“你可以不必为将。”
“不,我要做。”苏皖语气极其坚定。苏家没落,苏辙死后,苏家直系再没有什么能担起大任的人了。
沈晔提起笔在册封的圣旨上改了又改,最后交给了玄慎。一切都交给他去办了。
登基大典奢华又繁琐。
沈晔一步一步走向龙椅,撩起衣袍的声音,腿跪在地上的声音,他转身看着苏皖同一干大臣跪在地下。叹了一口气,耳边的拜礼中多了一道清脆的女生,却隐隐又被淹没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晔抬头望去,他们身后有万里的江山,风华无限,也险峻无比。
万人之上,孤家寡人。
术业有专攻,沈晔从堆成山的折子里抬头一叹,登基不到一月,他充分理解了这句话所要表达的无奈。
外边一阵脚步声,大内总管扣门跪在案前规规矩矩的禀了上来。
“皇上,苏将军求见。”
沈晔闻言,面色一喜,一下子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孤不是说过,若是苏将军前来,不必禀报,直接进来就是。”
“嗻。”
苏皖也算得上打小认识沈晔的,行了个虚礼,起身一端详道:“他们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沈晔汗颜,颇强撑的笑了笑,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看那些老东西谁敢。说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苏皖一身男装英姿飒爽,歪着头砸了砸嘴,轻叹一声撩起袍子跪了下来。
“臣有事要奏。”
沈晔一愣,遣退了殿内亲信,不知道该如何做是好,只能缓缓坐下道:“俗理免了,说就是了。”
“陆将军今日会过来。”
“他过来就过来,与你何干?”沈晔玩起桌子上的毛笔。
“他要上奏让你赐婚。”
“哦?”沈晔有了些兴趣,陆尧那也是个活生生的呆子。
“等等。”沈晔意识到不大对头。
“他要让我赐婚,你和他?”
“是。”
沈晔一下把狼毫毛笔撸秃了,一下子走到了苏皖面前,只觉得脚下一软,手掌有些发汗。
……
“你怎么想?”
“我正要说此事。”
苏皖站起来,走到沈晔跟前,深呼吸一口气,越贴越近,指名道姓。
沈晔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身后一张桌案挡住再也退不得,有些错乱,这这是什么情况?
苏皖跟了上去,一把揪住沈晔的衣领,沈晔被抵在桌边,压根忘了武功这东西该怎么用。
“沈晔,我心悦你。”
沈晔干脆一愣到底。
“你在打趣???”
苏皖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侧过头去,瓮声瓮气多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你别哭啊。”沈晔手足无措,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有些上扬。
“谁哭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万一干干脆脆的赐婚了,不说有些不甘心。”
苏皖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沈晔回过神来,刚要追出去,门外来报:
“皇上,陆将军求见。”
“让那个莽夫在外头等着!”
玄慎不知道何时过来的,他看着沈晔笑了笑没有说话,走了,就像是简简单单走了个过场。
沈晔顿足沉思,长袖一挥,反身坐了回去。
“让陆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