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是长乐阁的管教老师,为何会和他不熟?”师乐问到。
“嗨!他来的时候我早就不在长乐阁了!”那人说着颇有些后悔的意味,“我老娘生病急需用钱,可那个时候长乐阁的生意并不好,我的薪水还不够给我老娘看病的我就出去自谋生路了!”
“原来你七进七出这天牢,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师乐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孝子,做过烟花柳巷的启蒙人,还做过黑衣夜行的毛贼……这样的人生也称得上奇幻了吧!
“我要是知道枕戈要来,我才不走呢,你是不知道他来了之后长乐阁的生意有多火爆,里面工作的人可都发财了,有的置办了房产,有的娶了媳妇,就连后院打杂的都成了富人……”他脸上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摇头叹气。
“难道就不能回去了吗?”
“我倒是想啊,可是我进过天牢,有了案底,人家都不敢要我了!”那人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师乐突然萌生一计,若是能找机会将这人送回长乐阁,便可将他安插在枕戈身边,倒是枕戈纵使有千张面孔也别想藏住!
可是现实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她现在浑身是伤躺在天牢,明明就自身难保,可还想着枕戈和潇奉的事,真是讽刺啊!
“我累了,想要睡一会儿,你别吵我!”师乐说完便合上眼睛,脑袋放空,沉沉入梦。
那人也不忘说一句:“你睡吧,不吵你,不过你要记得哦,要是你能出去,得把我给带走哦!”
见师乐已然睡熟,便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睡得还挺安稳!”
正当那男人也要沉沉入睡的时候,他听见隔壁牢门锁链响动的声音,那不就是关押师乐的牢门吗?
多年的做贼经验已经让他练就了沉着冷静的习惯,他保持原有姿势,靠在栏杆上假装睡觉,其实耳朵支着,将隔壁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人还活着吧?”是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可是这声音里面却藏着无限的狠毒和不怀好意。
接着就是牢头恭恭敬敬的声音:“回公主的话,按照您的吩咐,狱卒下手的时候都是点到为止,没有伤到要害!”
“很好!把她给我叫醒!”栀君虽然沉着声音,可是也难掩语气里的惬意和得意。
“哗啦”一声便是水泼到师乐身上的声音,那男人坐在的地方就在师乐旁边,也被猝不及防泼了一身水!
若是被泼了一身水还能安安静静睡着就太不合理了,于是他装作被惊醒的样子,惊恐地看了看四方,最后眼神落在栀君身上,然后识趣地挪开。
像栀君这种身份,做事从来不用遮遮掩掩,更何况那男人只是个狱中牢犯,更加犯不着与他多纠缠。
栀君眼神狠辣地瞥了他一眼以示警告,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师乐身上。
因为极度虚弱的原因,又加上这一盆冷水毫无征兆地泼了下来,师乐被呛得直咳嗽,可是没咳一下都会牵动身上的肌肉,师乐痛苦难耐,可是却又停不下来!
那人直接将脸背过去,一来是向栀君表明,他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会说,而来是他觉得师乐实在是太惨了,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还真是能折腾,都这样了还不死!”栀君蹲下将师乐的下巴抬起,嘴角勾起一抹毛骨悚然的笑意,像是寒夜里索命的无常。
“让你失望了吧。”师乐虽然无力反驳,可是意念支撑着她,让她不能够轻易倒下。
“还能说话,看来上的刑还不够啊!”栀君嘴角的笑意越发狂妄,似乎要将师乐咬碎了吞下去一样。
说话间已经有人将刑具搬了上来,茯苓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战场上的杀伐屠戮再怎么残忍也不会让她内心有丝毫波澜,可看了身后血淋淋的老虎凳,她突然紧了一下喉咙……
“公主……东西已经拿上来了……”茯苓在栀君耳旁轻声说到。
大漠没有老虎凳,所以栀君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她的手抚上老虎凳的边缘,粘稠的触感,目及之处全是血淋淋的猩红一片,可是这样的景象竟然激起了她内心的猛兽!
“可真是个好东西!”说话之时栀君一副可惜了的表情看着师乐,“不知道一个花容月貌、拥有姣好身材的少女在这老虎凳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师乐咬牙切齿:“你想要干什么?”
栀君将脸凑到师乐面前,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我就是在想,你从这上面下来之后还有没有力气去勾引人!”
“哼!”师乐一脸淡漠神色,她的心早就像死灰一样了,“你就那么没有自信?”
栀君闻言眼中眸光一紧。笑话!她是谁,她可是东靖的战神,是大漠的枭雄,她竟然会说她没有自信!
“你说什么?”栀君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歇斯底里,可是旁边的人听了皆毛骨悚然,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我说,我看不起你!”师乐朝着栀君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唾沫溅到栀君花容一般的脸上。
可是她竟然毫无反应,只是伸手将唾沫擦干净,随后对着身后的牢头咐到:“不用我告诉你该怎么做吧!”
“是!是!”牢头点头哈腰,战战兢兢,心道这位姑奶奶总算走了,还好一切顺利。
说罢他眸光狠辣看着师乐,从身后掏出一根粗绳,朝着师乐走去……
“啊——啊——”身后传来师乐凄厉的惨叫声,栀君在天牢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胸膛因气愤而上下起伏,她的眸子里寒光迸射,似乎要将这漆黑夜色穿破!
她竟然看穿了她!那个女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
对!她说的没错!栀君就是没有信心,她没有信心和师乐争夺枕戈,她没有信心能做到心无旁骛,她不能确定枕戈对师乐的情谊……
枕戈就像一个谜,栀君真的看不明白,她从来就没办法走进他的心里,所以她只能将占据他心房的一切阻碍都清除干净,这样的话,世上就再也没有师乐这个人,而枕戈也会慢慢忘了她……
毕竟,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谁告诉她的,不过,她更觉得时间是一个骗子,它骗了所有人,它让那些坚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的人在漫长的道路上痴痴等候……
她也曾想过,枕戈终究会忘了一切,他们是兄妹,有不可割舍的情谊,枕戈不会那么绝情……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
时间不仅没有让枕戈忘记一切,反而将所有的一切发酵,让仇恨变成根植于心的种子,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栀君就像发疯了一样抱住自己的头,耳边回荡的是师乐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
“他会忘的,他会重新接受我的,那个女人必须死!”栀君血染一般的瞳孔放大,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恨意。
那牢头先前得了栀君的吩咐:这个女人可是随意折磨,但是就是不能死!
于是上刑到一半,他便及时停住。
看着此时瘫在地上的女人,他内心竟然生起一股油然而生的敬意:她可是第一个在受了火刑、鞭刑之后,再上老虎凳,可却还能坚持这么久的人!
牢头看着遍体鳞伤的师乐,不禁摇了摇头,便推着老虎凳出了牢门,重新将门牢牢锁上。
“喂,你死没有?”那男人见所有人都走了,便趴在两间牢房之间的栏杆上,将手伸过去晃着师乐,“你醒醒!”
没有回应。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男人心灰意冷,明明说好要带他出去的,看来果然靠不住啊!以后要找还得找像方才那个毒妇一样的人做靠山才行!
可是心里虽然这么想着,那男人想起栀君刚才的眼神和脸色,心里就一阵犯怵,还是小命要紧!
正当他失望而去之时,身后师乐叫住了他!
“你……”声音微弱细碎,若不是天牢比较安静,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见的。
那男人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赶忙回过头,匆匆跑到栏杆处:“不是吧,你竟然还活着!”
师乐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是有多想我死!”
那男人收了一下夸张的表情:“我怎么会希望你死呢,我还指望着你带我出去过好日子呢!”
“我还……真是谢谢你啊,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认为我能带你过好日子……”师乐自嘲道。
“嗨!”那男人见师乐没事,也就放松下来,“我跟你说,我看人可准了,我说你是大富大贵之命,你就不可能流落街头!”
“……”师乐没有回答。
“对了,你一定又渴了吧,要不要喝水?”那人关切问到,心想可千万不能失去这个摇钱树。
“嗯。”师乐竭力答道。
可是方才那碗水已经洒了,牢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水了。
那人将头伸出去,对着远处狱卒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那狱卒一脸凶神恶煞,气冲冲跑过来:“喊什么!再喊拉你去喂狼!”
那人一下子怂了,做出一副卑微状:“狱卒大哥,你别啊,我有点渴了,想要喝水,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打一碗水来?”
狱卒是干什么的,是负责看管这些牢犯的,怎么可能去为他做这种事!
“你不是关傻了吧!”那狱卒毫不客气,劈头盖脸骂道,“后厨那天不是按时给你们送饭送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一碗饭一碗水,难不成你还想搞特殊啊!”
“哟,瞧您说的,我怎么就想搞特殊了啊!”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隔壁牢房的师乐,“那个人不是没给她水吗,能不能把她那一份给我啊!”
“你想得倒是挺美,她没有水喝那是因为上头吩咐过!你还管得宽呢!”那狱卒骂骂咧咧正要离开,那男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狱卒大哥,您是不知道这没水喝的感觉多难受,我真的要被渴死了!”他一脸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们守夜也辛苦了,这个给你,一点心意啦!”
狱卒狐疑地皱着眉头,心道这个犯人是哪里来的金元宝,明明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搜过身了啊!
可是想到他们在狱中搜身的行为本就不合法,于是也没继续多问,将那人手中金元宝接过,悠悠说到:“还挺懂事,你等着!”
说完就去了值班的地方,准备给他取水!
那男人可不是会为了别人破财的人,毕竟他可是个抠门抠到家的人!
要不是师乐刚进来的时候,他趁着师乐睡觉偷偷从她荷包里取来的这金元宝,今天师乐还真活不了了!
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觉察到奇怪了,一般的人进了这天牢,都会被统一搜身,可师乐不仅没被搜身,还是被牢头亲自带进来的,可见她一定不是一般人!
多半是因为临时得罪了什么人,从内部入狱的!
经过方才的那件事,看来他没有看错!
“你还真够意思!”师乐说道,“就算为了你这仗义疏财的大气,我也得把你带出去!”
“得得得!你还是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吧!你得罪的就是刚才那女人吧,不过这女人也是够狠的,又不杀你,只是折磨你……不对,她该不会是忌惮什么东西吧?”
她能忌惮什么?现在整个南尧皇宫都得看她的脸色!
“她怎么会忌惮!”师乐道。
“那可不一定,我以前可是整日都在女人堆里待的,你们女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无非就是抢男人咯……”那人看向师乐,想从她的表情中寻求一些新信息,可师乐此时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是我活该!”她冷不防冒出这一句。
“被我说中了吧,一定又是痴男怨女的戏码!你为了一个人放弃所有,到头来那个人竟然联合外人对你赶尽杀绝?又或者是,他没有联合外人,只不过是默许别人对你的伤害!”
“……”师乐没有回答。
“你说这两种情况哪一种更无耻!”他还真当师乐是个没事儿人,在她耳边叨叨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