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冷欣怡匆匆进了牢房,看见霍文晋现在的一番光景,不免心疼难受,一上来就检查了一下霍文晋身上是否有伤口。
“我没事。”霍文晋无力地说到。
听得出冷欣怡是在极力压低声音,可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担心害怕,声音还是不免有些激动:“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太子都进了宗正天府,反抗还有什么用,我一来便认了罪,他们没有把我怎么样。”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冷欣怡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我没事的,别哭了。”说完还伸手帮冷欣怡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可冷欣怡毕竟是妇道人家,遇到这种事情,怎么会沉得住气:“我去求爹爹,可爹爹将我拦在了门外,还遣人将我赶走,他怎么那么狠心!”
“你也不要怪他,太子当初将招兵买马一事嫁祸到他身上,他现在恨我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帮我呢?”他依然语气淡淡地说着,看着冷欣怡这个样子,便是再心狠的人心中也会生起波澜,“难为你了,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还要受各处的委屈。”
“不委屈,妾身不委屈,只要能救大人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冷欣怡声泪俱下,师乐在门外听得不免一阵摇头。
她心道冷欣怡可千万不要像她当初一样做个傻子啊!不过世事还真是一场轮回,当初守在霍文晋身边的是师乐,被霍文晋夺去一切的也是师乐,而现在,这个角色又落到了冷欣怡身上。
虽然师乐的死冷欣怡脱不了干系,可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若没有霍文晋的默许,冷欣怡当初又怎会在府里对她百般刁难。
最后的最后,他得到了镇国将军的支持,当上了兵部尚书,而师乐也死在他的刀下。
师乐至今还记得那日的残阳,当真似血一般猩红。
现在就连冷翠山也成了霍文晋算计的对象,师乐看到如今沦为阶下囚的霍文晋,竟然断了要向他要一个答案的念想。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不是吗?这个人为了他的前程可以出卖任何人,就算是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就算是曾经与他共枕之人!
冷欣怡啊冷欣怡!看来你并没有比我好过!
师乐转头看向牢里此时依偎着的两人,嘲讽造化弄人、世事难料,便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待冷欣怡走后,师乐久久未将牢门关上,这次是霍文晋先开口:“你是谁派来的?”
师乐轻笑一声,抬头露出被帽檐挡住的脸:“怎么明显吗?大人真是好眼力!”
“一般的狱卒可都深谙在这宫中的生存之道,在刚才那种情况下都会站得远远的,不听不看方为上策,宫闱之中,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而你呢,就差进来光明正大听了!”霍文晋起身走动师乐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原来是你!”
“霍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师乐也不回避,平静说到。
霍文晋摇了摇头,退了几步:“当初我就觉得你不是个善类,一个小丫鬟,哪有胆识和魄力在夜宴上说出那番话,看来……有些人不该留就是不该留!”
“大人现在很后悔吧,当初就该找个由头治了我的罪,免了你的后顾之忧啊!”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洒在师乐脸上,将那张绯红的脸映得有些苍白,眼中苍凉与悲怆满溢。
霍文晋像是触电了一般,这个场景他似乎见过,当日觅筠在弥留之际也是这副样子!
他缩到角落,将身上囚服拢了拢:“你要怎样?杀了我?”
“杀你?脏了我的手!”师乐狠狠盯着此刻如困兽一般缩在墙角的霍文晋,“你不配!”
“呵!”霍文晋轻笑一声,“你是谁派来的!南尧芃吗,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我死吗?”
师乐紧逼上前,怔怔看着霍文晋:“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你以为所有人都似你那般无情无义吗!”就差一秒她就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讲出来,她想告诉霍文晋,觅筠回来了,当初那个被他狠狠丢弃的觅筠回来了!
可她没有,她停下了。
“呵,南尧芃?”霍文晋笑得就像黑夜中的鬼魅,“你以为他有多清明正直,在这宫闱之中,没有人是干净的!”
“霍文晋,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这些都是你的报应,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
“下地狱?哪里是地狱?那都是骗人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方是正道!”霍文晋眼神毒辣,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师乐,她真是天真!
“我等着看你下地狱!”说完这一句师乐便觉得再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眼前这人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和厌恶,她匆忙跑出去。
只听见身后传来铰链撞击在牢门上的声音,以及霍文晋的嘶吼:“我还没有输!你们等着吧!”
第二日早朝,南尧王下令太子罚俸两年,在东宫闭门思过,并将招兵买马得来的一应财物悉数上缴国库!
兵部尚书霍文晋管理兵部不善、监守自盗,严重危害国本,撤去其兵部尚书一职,发配边疆。
户部尚书薛林私放北闵奸细入南尧,但念在其事先不知道这些人做的是招兵买马的勾当,从轻处罚,罚俸两年,上缴非法所得的一切财物,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便要他提头来见。
众人皆对南尧王的旨意表示赞同,只有一人低垂颔首,始终不发一语,那人就是南尧芃!
太子犯下此等危害国本的大罪,竟然只是罚俸两年,着他闭门思过,南尧王真是护得一手好犊子!
南尧王知道南尧芃此番受了天大的委屈,定会对此决议不满,为了安抚便将他唤至殿前:“兵部尚书一职尚空缺,就由二皇子来决定合适的人选吧!”
兵部尚书由南尧芃来挑选,意味着太子爪牙少了一个,而南尧芃在朝堂之上也有了依靠,不至于被逼得没有退路。这样一来,既安抚了南尧芃,又牵制了太子,南尧王这一局棋可谓是步步为营!
“谢父王!”南尧芃没有再多言,这应该是他能预想到的对他最有利的局面!多了一个兵部尚书帮他,再加上他对镇国将军冷翠山的解围之恩,他现在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太子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可也不敢发作,只能看着南尧芃在他面前耍尽威风!
南尧王回到寝殿之时,看到一身素服的锦绣还在殿前长跪不起。
“她到底还有完没完了!”招兵买马一事闹了好几天,南尧王早已筋疲力竭,招呼巴公公去将锦绣请走,“她从昨日就在这跪着,太子犯的是什么罪过难道她不知道吗?”
面对这种情况,巴公公也只能两头安抚:“王后也是护子心切。”
“孤王顶着天大的压力才安抚住各方势力,南尧芃没有抓住太子的把柄不放已经是万幸,她还想怎样?”
“……王上还是去好好跟王后说说吧,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巴公公垂首说到。
南尧王看到锦绣那副丧门星一样的脸,完全没了好心情,连寝殿的门都还没踏进,就转身走了。
“摆驾石斛宫!”说完南尧王就钻进了轿撵,闭着眼连头都没有回。
巴公公吩咐身旁小厮道:“去请王后回去吧,王上现在在气头上,她这样做不仅见不到王上,还徒增王上的厌恶这又是何必呢!”
石斛宫内
听丫鬟来报今夜王上要来,沁妃竟然有些慌了!
“我的脸色看起来怎么样?”她用手抚着自己的脸,拉着婢女阿临问到。
“娘娘天资动人,国色无双,好看得紧,不必担心!”宫里的丫鬟都练得一副好嘴皮子,阿临也不例外。
“不行!不行!”沁妃拾步到梳妆镜前方,仔仔细细端详着镜中的人儿,用手帕擦拭着脸上胭脂和口红。
“娘娘这是干什么?脂粉都被您擦掉了,这副样子怎可面见陛下!”阿临见状,也不由得惊了。
“我这样看起来气色是不是很差?”师乐有些期待地问到。
阿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拿起梳妆案上的脂粉就要给沁妃补妆:“岂止是气色差啊,连浣衣局的嬷嬷瞧着都比您气色好!”
沁妃一听心里可乐了,推开阿临正要扑上她脸的脂粉,急急忙忙上了床躺下,将被子盖得服服帖帖。
平日里南尧王要来的话都会提前通传,沁妃就会早早备好太医院的避孕药方,以备不时之需。
可今日南尧王来得甚急,沁妃来不及准备,现下便慌了手脚。
“对了,之前我一直喝的药还有没有?”她拉着阿临,期待地看着她。
“娘娘,您的药早就喝完了!怀龙胎是急不得的,您先前喝了那么久的药都没有凑效,索性这次就不喝了吧!”阿临一直以来只当沁妃是求子心切,哪里会知道那药其实是另有用处!
“阿临,你就跟王上说我今日不舒服,不能伺候侍寝!”说完便作出一副假寐状,连大气也不出了。
阿临在一旁看得着实一脸懵,哪有人侍寝还装病的?
“沁妃今日怎么了?又不舒服?”阿临正在踌躇之时,南尧王便循声进来了,当看到床上眼眸微虚的沁妃时,忍不住“噗嗤”一笑。
阿临见沁妃演得正起劲,也只能配合着:“陛下,沁妃娘娘前日染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
“是吗?我来瞧瞧!”南尧王说着便坐到了床边,将手抚上阿沁的额头,皱了皱眉,“果然烧得厉害,快去请太医来!”
什么?她明明没有生病,怎会烧得厉害?这南尧王也忒鸡贼了!
阿临正在犹豫要不要请太医,沁妃突然睁开了眼睛,装作艰难起身行礼的样子:“王上来了,咳咳!”
“你生病了,就不要起来了,遣太医来看看吧。”
“不不不,小毛病还是不要麻烦太医了!”阿沁连忙制止,还一边向阿临使眼色。
“那怎么能行?烧得这么厉害哪还是小病?”南尧王不依不饶,看她还能演到什么时候。
沁妃握起南尧王的手,放在脸上:“王上在外边许是吹风久了,手冷得很,这才觉得臣妾是发烧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将南尧王的手放在被子里捂热,心里则是将南尧王一通咒骂:这个老狐狸!
阿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沁妃这一招欲擒故纵可真是精彩,这样拐着弯地讨好王上,可真是费尽心思,反正她这辈子是学不来的!
沁妃见南尧王是不打算走了,料想今夜是逃不过了,于是遣阿临去吩咐厨房准备一些好酒好菜。
阿临心领神会,这种时候确实应该识趣地离开才是!在门口关门时还不忘对着沁妃打了个手势:加油哦!
别的丫鬟沁妃都不喜欢,就阿临的傻冒劲儿独得她心!
为了不让这小傻瓜失望,沁妃对着门边的阿临艰难挤出笑意:你的鼓励我收到了!
若是在平常,南尧王可能早就饿狼扑上身了,可自打南尧王进来到现在,也只是搂着沁妃一语不发,重重地叹着气。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嚼舌根之人,但凡宫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定是满城皆知。
沁妃虽整日居于石斛宫,对近日太子招兵买马一事也是略有耳闻,南尧王一下早朝就来了这边,怕是在朝堂上闹得不愉快。
她虽然不关心南尧王的心情,可她担心南尧芃啊!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王上近日着实操劳,不知事情都处理好了没有?”
“难得有个关心孤王的可人儿!”想起先前锦绣的举动,南尧王不免感叹。
“王上要是有心事就说出来,臣妾愿意为王上分担,您就向着我倾诉吧!”沁妃进宫时间虽然不长,可耳濡目染,也学了几分讨好王上的姿态。
在南尧王眼里,沁妃就还只是个孩子,天真无邪,纯真善良,跟她说那些忧心恼人之事她也听不懂,说了还徒增沁儿的烦恼,倒不如不说。
他的两个儿子永远是他的心头刺,一个不成器,另一个则是来索命的!
他抱着沁妃久久不撒手,心中五味杂陈,良久在她耳边轻轻说到:“沁儿,为孤王生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