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寒子衿那天心情真是糟透了。他刚刚从会议室出来，关于最近与国外的一笔大买卖的提案稍微出了一点问题，他在会议上大发雷霆。
他承认自己最近的情绪有那么一些不稳定，难道是因为三番两次与季怀皎碰面的原因么？他问自己。
比如说今天早上他刚坐在办公室，翻开秘书送进来的报纸。当他看见纪南风与季怀皎那张看起来亲昵到不行的照片时，气真是不打一处来。
他感觉也许下一秒钟，自己就会不受控制地发疯。
其实那个提案的事，也不至于发火至此，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是会因为她而情绪变得混乱，要知道，他，寒子衿，一向被认为是最冷静的商人。
此时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大窗前，眼睛望着远方，手中把玩着金色的打火机，在沉寂的房间中发出啪啪的声音。
纪南风下午的时候如约来到片场接季怀皎。在季怀皎的千叮万嘱下，纪南风只好把他那台十分显眼的白色迈巴赫停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他斜斜地靠在车上，点燃一支烟，看向她即将走来的方向。
季怀皎穿着白色的长裙，远远看起来像一朵飘过来的云。纪南风马上掐灭手中的烟，向她摆摆手。
纪南风开车到海边，海滩上人并不多，阳光照得海滩上的石子泛着闪耀的银白色，好像白昼里的星星。
她觉得熟悉得不得了。她十六岁生日那年，寒子衿曾经带她来过这片海滩。他骑单车带着她，骑了很久才到达目的地。她清楚地记得，寒子衿带着满头细密的汗水指向大海说：“怀皎，你看！这片海是属于我们的。”说完他看着她，她从他的双眼中看到自己的笑脸，很幸福。
他拥住她，混着大海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在她耳边轻柔地说：“怀皎，我们每年你生日的时候都来这里，好不好？”
她眼中渗出泪水，用力地点头。
他的那一抹笑在她心中化作永恒。
“发什么呆呢？快过来啊！”纪南风笑着招手催促她过去。
她擦着细碎的石子，一步步跟着纪南风向海边走过去。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来。
她刚一坐下，就听见他说：“我啊，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没有母亲了，她生采薇的时候去世了。父亲又忙得不得了，很少有时间管我和采薇，我们俩个就这么不知不觉长大了。可以说是我把采薇养大的。可是采薇有一阵性格变得很自闭，我急得不得了。没办法就常常带她来这个地方。采薇她很喜欢海，我从她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所以我一直认为海边是头脑混乱的时候能够恢复安静的最好地方。”纪南风停了一下，说：“现在愿意跟我说些什么么？”
季怀皎转头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现在这一刻让她感到非常真实。她轻笑，美好得让人心动。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父亲，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甚至在家里找不到一张他的照片。小的时候看见别人有父母接送，去问妈妈‘爸爸在哪里’，她总是一言不发，问得烦了，就说他早就去世了。直到我十五岁那年，”她停顿了一下，“我终于有爸爸了…他对我很好，可是只过了两年，他就去世了。他还带来一个男孩子，比我大四岁，在他去世后就出国了，后来就失去了联系。”
季怀皎刻意省略了寒子衿的名字，现在她已经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说关于他的任何事了。
“小怀皎，”纪南风叫她的名字，轻轻绽开笑容，“谢谢你今天能跟我说这么多。我们现在算很铁的朋友了吧？心情不好就呼叫超人！呼呼！”他搞笑地举起一直胳膊，装作飞天的样子。
她咯咯地笑起来
“怀皎，”他又叫她，“以后可要天天对我这么笑哦。”
季怀皎看着纪南风，他的眼睛让人感到安心。她轻轻地点头答应着。
随后他们又去吃了饭，吃过饭后天色已晚，他开车送她到家门口。
她关上车门，向车里的纪南风招手，纪南风摇下车窗问：“要我送你进去么，亲爱的？”。季怀皎装着要打他，纪南风笑笑，驱车而去。
她嘴角带着笑走到家门口，没有按门铃，林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休息了。她借着昏暗的路灯在挎包里面翻找着钥匙，就在这时，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用力地拽过去，快速地向一个角落走去。
手心的温度她再熟悉不过了。
寒子衿把她甩在墙角，两手支在墙壁上，脸离她很近，近到她可以看清他二十岁那年与陈乐姗争执时打碎的花瓶划伤后在前额上留下的疤痕。
“你到底想干什么，季怀皎？为什么三番两次地跟着南风？一定是你缠着他吧？想要我嫉妒然后求你回来么？哼！笑话！”寒子衿带着轻蔑的语气说。
季怀皎叹了口气，“我没那样想过。而且我没想过要缠着谁。如果你觉得我影响到你的生活了，我可以从此不跟纪南风见面，保证你永远不会再见到我，怎么样？”
“何必呢？”寒子衿冷哼了一声，“想让我们两个之间因为你产生芥蒂么？你做梦！”他有些歇斯底里。
“那你就当我是这样想吧，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她推他的手臂，“放开，我要回去了。”
他不说话，眼睛死死看着她仿佛要喷出火来。她又推他，他的手臂慢慢松开。
季怀皎正要离开，手却被寒子衿牢牢拽住，她终于怒了，大声说：“寒子衿你这是要干什么！”
可是她却看到他眼中此时充斥着悲伤的浓雾，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他拥在怀里。
他吻她，从额头一直到嘴唇。好像他们年少时的那个下雨天，雨下得很大很大，他带着伞去图书馆接她，他们走到一个小巷子，他突然吻住她。那是他们的初吻。他从她的额头一直吻向她的唇，她感觉心里好像满满地溢出了蜜糖。
她皱着眉挣扎着，寒子衿把她的手按在墙壁上。他们吻了很久，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天上的月亮发出幽暗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投射出暗淡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