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自从“生日事件”后，季怀皎觉得自己和寒子衿两个人仿佛像共同经历了巨大灾难的队友一样，在穿破坚厚的瓦砾后发现两个人都暂时抚平了伤口仍旧生存着的时候，一种别样的感情马上油然而生。
那时候他们常常坐在一起聊天，有时季怀皎会眉飞色舞地给寒子衿说一些学校里乱七八糟的闲事，有时就只是憧憬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说些有的没的，寒子衿总爱泡上两杯凉茶，两个人捧着茶杯慵懒地坐在满是阳光的露台上静静地看天边云卷云舒，一直到满天辰星。
无论何时，季怀皎都可以非常笃定地说，这一段时间是她唯一感到的如此安详宁静如此幸福的日子。
两个孩子之间变得越发亲近的情景，当然也映入了寒秉学和陈乐姗的眼。因此寒秉学把季怀皎转学进了寒子衿所在的同一所学校的初中。季怀皎在转来这所看起来学费并不便宜的学校后，在周围女生的各种谈论中听说了更多关于寒子衿的事情。
就像小说中描述的那些十分出色的男主角一样，高三（1）班的寒子衿不仅学习很优秀，同时也擅长各项运动。再加上眉清目秀家庭背景雄厚等等更是成为低年级女生们心中传神一般的人物。无论她是在教室里，还是课间去长廊里散步，季怀皎总是可以见到有女生围成小圈子稚嫩的脸上布满神秘和好奇，低声讨论着寒子衿的这个那个。
她走过，也竖起耳朵听着，听到什么就暗暗地笑。一回到家后，她就会跑到寒子衿的房间冲着一本正经坐在桌边学习的他叫道：“子衿，我今天在走廊听说你暑假的时候收到了很多很多的情书，是真的么？”
她说着的时候还比划了一个夸张至极的手势。
寒子衿放下手里的书，笑着看着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这是来质问我了？”
她眼中闪出好奇的亮光，拉住他的胳膊问道：“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寒子衿忍俊不禁道：“说什么你都信。”
她抛出一个十分怀疑的眼神，寒子衿点了她的头一下，随后两个人禁不住都笑了起来。
……
在学校，季怀皎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和寒子衿的关系，而恰好因为两个校区离得并不近，寒子衿也没有来找过她。只是在上学和放学乘坐家里的车回家的时候，两个人才会碰面。
一天放学的午后，当她像往常一样走出学校门口到每天约好的地方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家里的司机和车停在那，也没有寒子衿等在那里。
她在放学的人群里找寻他的身影，一双手却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季怀皎却没有被惊住，只是嬉笑着说道“子衿，别闹了。”
眼前一松，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笑脸。寒子衿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季怀皎问他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我上次在花市买给你的雏ju花香袋？”
寒子衿恍然大悟，推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季怀皎你的鼻子可真灵，那香味淡了你还是闻得到。”
她只是嘻嘻地笑。寒子衿拍了拍身边单车的后车座兴奋地说道：“跟我去玩吧，怎么样？我让司机大叔先回去了。”
她立刻跳坐到上了单车，弄得车子剧烈地晃了晃，然后扬起头脸上带着好像要去冒险的表情问道：“那子衿，我们去哪玩？”
寒子衿故作神秘地说道：“恩…我先卖个关子…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骑上单车，在宽敞的柏油路上骑得飞快，季怀皎在后边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襟。她仰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云彩大朵大朵地向后飘去，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天空中奔跑。
寒子衿的短发也在风中变得有些凌乱，她看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子衿，我想大声地喊。”
寒子衿微微地回过头也大喊道：“好啊，我们一起喊。”说着，他大声地叫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寒子衿又喊道：“怀皎，想着过去的不愉快，大声地喊！”
她酝酿了一下，想起了与陈乐姗在简陋的老屋子里的那些穷困不堪充满了谎话的日子，还有她那个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这一切好像一道强势的力一般在她的脑袋里急剧膨胀。
她终于大声地叫喊起来，周围行人抛来异样的眼神，然而他们好像并未察觉，仍是放声大叫，声音仿佛能够穿透云层，回响在遥远的天边。黄昏的殷红色晚霞为他们在疾驰的单车后映下了一抹金黄色的投影。
……
寒子衿带她来到一幢大厦楼下，他把单车停在了一边的树下，转过身对她笑着说道：“怀皎，你先在这等我一下。”说完他径直走向看门的大叔，一边对他说些什么一边指了指站在这边的季怀皎，大叔温和地笑笑点头，他走回她的身边，对她说道：“走吧，咱们上去。”
她拉住寒子衿问道：“子衿，能行么？”
“放心，”他笑笑说道，“我跟看门的大叔说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想去那上边玩，大叔就同意了呢。”
两个人马上嬉笑着跑进了大厦的大门，他们一路爬楼梯，来到了大厦的最顶层。寒子衿喘着粗气拉着季怀皎来到一个很大的顶楼露台，他抬步站上长凳，向她伸出手说道：“怀皎，来，把手给我。”
她笑着把手递给他，那是她第一次拉住他的手。寒子衿的手掌大大的，手掌似有细密的掌纹，让她感到十分的温暖。
他对她说：“怀皎，你看。”随后指向了天空。
她仰头看去，此时天色已暗，夜空仿佛一张黑丝绒的幕布，衬得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甚是璀璨。
她嘴角带着笑，手伸向天空兴奋地喊道：“子衿，我好像能抓到星星！嘶…真凉！”她冲着他莞尔一笑。
寒子衿笑笑，仰望天空说道：“如果闭上眼睛的话，站在这里好像真的可以离她很近很近…怀皎，看见那片空地没？”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空旷的地方说道，“等以后，我会在那里盖一幢更高的大厦，到时我们一起去那上面看星星吧。”
她看着他深邃如星空的双眼，用力地点着头。
……
第二天一大早季怀皎刚坐进教室，窃窃私语就响了起来。她并没在意，只是走到自己的作为坐下，同桌小雯推推她的手臂低声说道：“我说怀皎，你瞒得我们好苦啊。”
“什么？”季怀皎一边从书包里面拿书一边冲着她微微一笑说道。
小雯看见班主任走了进来，一脸八卦地说：“还问呢？你什么时候攀上高三（1）班的寒子衿啦？”
她一脸止不住的紧张，“攀上…谁说的？”
小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挡着嘴小声说道：“有人看见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在一起，是不是？”
“…哪有那样的事，是不是看错了…”她连忙掩饰道。
小雯被班主任吼了一声，只好尴尬地就此打住。
季怀皎脑袋里有些乱了起来——其实她之所以不想说明两人的关系，不是不愿意说，而是复杂得让她不想马上去想清楚。自从两个人越来越熟悉以后，她总是产生一种朦胧的错觉，好像两个人之间看起来简单得很，却无形中牵着某一种不好理清线一样。
季怀皎翻开书页，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雏ju花香袋，久久地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