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的清辰微微震了一震,并不语。
寒气浸透了衣裙,直直的全塌在身上,刺到骨子里。她不及细想。
“我现在才知道有时候杀戮也解决不了事情,刚才我审讯一个犯人,结果那人被我一直用刑到死,都没有说出犯罪的理由,只是到死之前,口里说着,我没有对不起你,凝儿,看来也是痴情的人,难道是我怪错他吗?”
杀人吗?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怎么清辰如今因了什么,变得倒有几分懦弱了?
昏黄灯光下,他面色如浅玉,眉间眼底如深潭,浮浮黄光。那瞳子,却比烈烈的火还要热,只一眼就燃烬了一切。
雨烟大张着眼,看着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来的笑意,道:“你有想过,那个人也有心爱的人,你就没有想过留他一条命,在他死前见过那个人。”
“有。”
轻细的声音刚自嘴唇里吐出,轻轻地让有些听不清楚。可雨烟还是听见了,之后他只拉住了她的手。剩下的话被紧紧咬进唇里。
清辰颤抖着,却依然竭力地握住她,低低答道:“会过去的。我处罚他,只是因了他触犯了我的娘亲,梅妃,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定也是这样处罚的,不管是谁伤了我的娘亲。”
气息拂过雨烟的耳鬓,刺的她转首,对上他的眼。那眼里太多的东西让人看不清楚。
雨烟的手突地抖了一下,使劲地抓紧了清辰的手,一刹那又挣开了,转身而去。
她的脚步极快,片刻就走开了,清辰定定望着。
长长的道路,抬头,远远的才能看见门头。
两边站立的护卫有着刀刻出来一般的面容,黑色的铠甲散发出黯淡而威严的光芒。就连那长枪上的红缨在阳光下也是招摇的醒目。
原来以为现代才有的钢筋铁骨,在古代也是习以为常啊。
雨烟躲到自己的屋子里,闷着睡了。
红滦皇宫里,此时却也是暗斗一片。
太后娘娘召见了梅妃,此时的梅妃在安静地走在宫道上。
终于走到了万熟宫,梅妃煽动了一下睫毛,便低头向那太后行礼。
诺大的殿中,只有两名小太监执着拂尘站在御案的两侧,龙涎香的青烟从铜铸的仙鹤嘴中缓缓飘出。
“臣妾梅妃拜见太后。”梅妃屈膝盈盈跪了下去,唇角不禁勾勒出一朵讽刺的弧度。太后召见自己的意思,她已经多少有些明白,应该是劝解她多为皇上着想一些把。
太后坐在椅上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瞧着她。她的两鬓已经斑白,眼角的纹路更加深刻,容貌却依旧冷极而艳,神情傲慢中透着倦怠,只是似乎更加削瘦,唯一没有变的似乎只有黑若星漆的眼睛里隐藏的厌恶。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上面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
缓缓的抬起头,雨烟这才看清楚了太后的面容。在她的身上散发出的精神让人敬畏。只是老了,再怎么也掩饰不住鬓上的白发了。
“象,果然是象啊!你们母女长得还是真像。”说完时,人却不知道怎么就咳嗽起来。
梅妃站在雕镂细腻的汉白玉台阶上,此刻的她以一种面对敌人的情绪,摆出高傲的姿态。
面前下跪的女子,翠华摇摇,拖摆至地的广袖双丝绫罩衫像是泉水一般流淌在汉白玉的地面上,眉宇间和雨烟那丫头很像,倒是那神情十足像极了自己,如果当年她没被送出去,兴许也能成为这后宫里的一朵疤。只是这模糊的相似已足以搅起最不可抑的心病,心绪间难以觉察地出现了一丝紊乱。
梅妃忽然发现太后那双无感情的眼睛逐渐变得柔和如水,苍白容颜上浮出一丝浅笑。
牡丹纹的宽袖掩了殷红唇下的咳意,体内逐渐升高的炽热感,开始在她的血液中盘旋。
弯出的笑意,却在注意到殿上太后过于苍白的面色而僵硬,这一愣神顿在唇角,形成了僵硬的弧度。
然后,她只轻轻地用牙齿咬住了红唇,头微微地偏了。
她拿着玉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乌黑的发在玉色的映衬下,柔软而隐隐有着流淌的光泽,好似最顶级的玄色丝绸。
如此幽静的景色,却在这世间最污浊的地方,反而带了丝阴险的味道。
“梅妃,本宫容许你留在皇宫,如果以后受宠,定也不能留下什么子嗣,干扰皇上的大政,你生的女儿雨烟奴家认了,而红滦的皇位是留给连云易的,你一定要记得。”
梅妃微弱地笑着,面上唯一的血色彻底退尽。太后没有夺了她的生死,已是庆幸,这一关过了。
晴天,国都边的河上,妆饰一新的漆红木舫由铁链相连,漂泊于河面上。
清水河岸边,拥挤的人群中,一个高壮男子格外引人注目,他年约二十岁,长发微卷,随意地披落肩上,刚毅的脸型线条粗犷,五官立体,兼于平淡与清秀圆润之间。眼睛淡蓝,脸带浅笑,一件大号袍子,合身的罩在他的身上。
此时,一道舒缓轻盈的歌声从河面红舫中传播出来。这是一位女子,唱颂着美景,琵琶弹奏得十分纯熟,唱者清音清脆悦耳。弹的很随意,只不过越弹,抚弦的手越快,琴音越来越急,音调越拔越高。
男子登上红舫,走到女子的身边,轻拍她的肩头说:“如此心境,莫非是想我了。”
女子抬头一看,起身笑着说:“清辰公子,说得在理,奴家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