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不管覃朗愿不愿意,都得压制住内心澎湃的情感,专心致志的工作。上午,市美协的领导在尹会长的陪同下过来看了看,肯定之余,也提了些中肯的意见。
覃朗不善于交际,讲些客气且谦虚的场面话更是一窍不通,多亏了尹会长从中斡旋,让整个交流的场面显得很融洽。
领导走后,覃朗松了口气,对尹师哥心存感激:
“尹哥,画展能到今天,多亏了你,今天这场面,我真懵,完全玩儿不转。”
在尹师哥的眼里,覃朗还是恩师膝下的淘气又可爱的小弟弟,即便长大了,还是需要他的爱护和帮助。
“朗朗,凭着一己之力干到现在,很棒了。不过以后的事业要再发展,单打独斗是不行的,你需要有个能力强的经纪人,需要有助理。你要把精力专心用在艺术创作上,否则只会顾此失彼,事倍功半。画展结束以后,我给你介绍几个圈子里比较靠谱的经纪人,接触一下,找找感觉。”
覃朗点头称是,简单和尹师哥讨论了一下画展微调的方案。尹师哥走了以后,就赶紧实施改造,一直忙到12点多。
工人们陆续去食堂吃饭了,覃朗没歇着,托小黄随便给他捎点吃的,继续忙着手头的活儿。一个小时之前,收到丽瑕一个信息,约他1点到她们宿舍附近的小花园一见,覃朗想赶紧忙完手头的活好踏踏实实地赴约。
……
丽瑕纠结了一个上午,趁着课间休息约了覃朗,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把不该有的情丝彻底斩断。
回到宿舍,Kelly不在。家常豆腐配米饭,在挖上一勺辣酱,这是丽瑕没食欲时的良药,今日却没用了,每一口都是硬塞进嘴的,味如嚼蜡。
里和覃朗约的时间越来越近,丽瑕打定主意见了他的面,立刻嘁哩喀喳把想说的一口气都说了,然后byebye都不说,就头也不回的立马走人。
至于怎么说,丽瑕也有了主意,先做个自我批评,告诉覃朗,自己很抱歉,在和他交往的过程中,没有把握好分寸,让他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俩人除了朋友,什么都不是。如果真像有些人说得那样,异性之间没有单纯的友谊,那这个朋友不做也罢。最后,她会向他提出忠告,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好好想想与如苓之间的爱情,不要再做出对不起自己女友的事了。
一份饭都吃完了,噎得丽瑕直打嗝。又想了一遍刚刚打得腹稿,发现有很大的问题,首先是“交往”这个词,不能用在她和他之间,可应该用什么词代替呢?丽瑕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还有就是口气太过客气,甚至是软弱,什么叫这个朋友不做也罢,根本就是以后不能再见了!
真的是不能再见了吗?那他以后还会跟如苓交往下去的话,能不见吗?见了会不会很尴尬呢?还有,就是眼前的事,画展就要开幕了,自己该去还是不该去呢?好几个赞助商都是自己代替覃朗签的,不露面合适吗?都说公是公私是私,可自己这个样子,能做到吗?
丽瑕的脑子乱成一锅粥,想出一个点子,又被接着冒出的问题给否定了,这样的状态,怎么能把事情谈明白呢?
恍恍惚惚之间,丽瑕把还没来得及刷的饭盆扣在了水盆里,没吃干净的米饭、菜渣、油污把水盆搞得惨不忍睹,丽瑕一着急,打开了水龙头就冲,结果垃圾堵了下水口,脏水涌在哪儿,别提多恶心人了。丽瑕跑出去找宿管阿姨借了皮搋子,折腾了半天才把下水道弄通了。
看着清水顺畅地往下流,丽瑕没由来的直愣神,莫名其妙的,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Kelly的声音:
“瑕瑕,听我一句话,这事咱们先冷处理,你不要去指责老覃,也不要陷在自责中不能自拔,冷静一下,一定要冷静地问问自己的内心,到底爱不爱他?至于答案,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绝不能欺骗自己……”
“胡说八道!”
丽瑕喊出了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关了水龙头,擦干净台面上的水渍,抬头看看镜子中红头胀脸的自己,丽瑕再一次坚定地跟自己说:“没有爱情,连友谊都是塑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如苓开始的,也会因为如苓结束,所有的一切,是海市蜃楼,是幻觉,对她丽瑕是这样,对他覃朗亦是如此。”
把皮搋子送还给宿管阿姨,丽瑕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提前五分钟下楼赴约了。
刚出了楼道口,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丽瑕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覃朗发的:
“丽瑕,抱歉,家里出了事,要我马上回去。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慌慌张张的,忘了你约我的事。对了,有个事还要麻烦你帮个忙,下午印刷厂送画册、宣传画过来,你帮我收一下,如果没问题,受累把账结了吧。顺手也把工人的工资发了吧。都办完了也就没钱了,不过很快就要进大钱了,我也能当把财主了,呵呵呵!我这就密码发给你,直接上我的网银就行。受累受累!”
丽瑕愣神的功夫,银行密码已经发过来了,附带一个幼稚的表示感谢的表情。
看着密码,丽瑕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给覃朗回个信息,拒绝,坚决拒绝!可是拿着手机的手,却没跟心步调一致。
这样的举动,肯定是越界了,但这份难得的信任,又让丽瑕不忍放下。于是她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就是刚刚覃朗的声音中藏不住的紧张、慌张,必是家中出了大事,这个时候别说朋友,就是同学同事,伸手帮一把也是应该的。给自己做了这样的心理疏导,丽瑕回了覃朗一个ok的符号。
计划了一下时间,下午丽瑕先去系里听了两节讲座,然后才去了画廊。习惯性地收拾利索那间小画室,打开覃朗的电脑,上了他的网银,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给工人们发了工资。没一会儿,印刷厂的人也来了,画册,宣传画都送来了,丽瑕仔细检查之后,按照覃朗的要求给对方结了账。此时账里的余额确实已经所剩无几了,不过这些丽瑕已经不想再操心了。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工人们收工走了,丽瑕也准备回去了,临走之前还是细心地把画廊的没个角落都转上一遍,随手收拾一下手尾。
空旷的画廊寂静无声,走在其中,丽瑕感慨万千,想着第一次过来杂乱无章的场景,居然是恍如隔世,还有“大尾巴狼”的绰号,好像也是儿时才有的记忆。
展览还有三天就要开幕了,所有的展品都已到位,就连要立在大门口“覃朗个人画展”的指示牌都做好了。做指示牌的提议是丽瑕提的,覃朗当即就在网上订了易拉宝,还说,让丽瑕当他的管家婆。
管家婆,如此暧昧的称呼,丽瑕只当是开玩笑,完全没往心里去。除了管家婆,覃朗还叫过她瑕妹妹、亲亲、小仙女……而她也打趣地叫过他狼哥哥、大宝贝……
这样的记忆让丽瑕脸红,内心又开始了对自己的疯狂否定:丽瑕,你曾经这么轻浮,没有分寸,没有底线,造成今天这样的不堪的局面,要反思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检查完整个画廊,丽瑕回到了画室。画室的内务整理了,宣传海报也都按在了易拉宝上,丽瑕拿起自己随身带的书包,转身离开的瞬间,海报上那双眼睛,似乎有了灵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带着留恋和不舍。
心狂跳起来,丽瑕不敢再张望,不敢再停留,慌乱地往门口跑,切了电源,锁了大门。
黑暗中,丽瑕流泪了。眼泪流进嘴里,是苦涩的。她第一次正面审视自己的内心,原来,她还是对他有了别样的感情。
默默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丽瑕擦干了眼泪。也努力擦拭掉心中的不舍,拿出手机,给覃朗发了信息:
“覃朗,你好,工资已如数发放完毕,画册海报已点数收妥,工费也结清了。最近学业比较紧张,不能过来帮忙了,见谅!祝你画展顺利!丽瑕。”
信息发出以后,丽瑕立刻就把覃朗删了,算是给自己画了个句号。放下心里包袱的丽瑕尽量让自己最大限度地忙碌起来,第二天开始,就一整天泡在教学楼上课,练习,听讲座,连午饭和晚饭都是同学帮她带到教室的,回宿舍的时候,都已经快9点了。正准备进楼道,一边正在和宿管阿姨斗智斗勇的男生突然喊道:
“诶,姐,姐!阿姨,我找她,就是找她!”
男生叫得好大声,遭到宿管阿的斥责。
“别乱叫!这是留学生宿舍,注意点儿自己的言行,别给中国人丢脸!”
动静搞得这么大,丽瑕自然驻足观望,才发现男生是小黄。小黄见丽瑕回头了,又高兴又急迫。
“姐,瑕姐,我找你有事,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