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鸡一打鸣的那个点，陆军就起床了。
这个扩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比起大城市的建筑面积那肯定是冰山一角。
陆军不敢松懈半分，因为那群人正等着坐他的位置呢…
可巴不得他能出点什么事，那肯定这个工程就这么停了。总部公司那边来人替代他，或者他们能爬上去。
陆军是一家小公司的的建筑师，公司很难会让他出活，毕竟公司的周转运营还不是很好。
此时。
几十个工人顶着烈日进行高强度的工作。
一个男人手指间缝隙中夹了一根烟，他时不时抬手放进嘴里吸两口。
他蹲在阴凉的地方，但额头还是能看见渗出细密的汗水。
脖颈处的汗液偶尔流至胸口处，他的神情很烦躁。
一个男人在太阳底下喊了他一句：“陆工头儿！”
他掐灭了烟，随口应了一声。
男人跑了过来，是那个送陆军蛋糕的男人。
他脱下安全帽笑意正盛，“工头儿，给支烟抽呗！”
陆军满脸不情愿，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了揉成了一团的软烟盒。
“你不会自己买吗？”
男人嘁了一声。
“原来陆工头儿这么扣门儿？”
陆军没有说话。
男人拿出仅剩下两只烟的其中一只，“呦…软的好啊！抽起来香。”
陆军说：“你不抽你的卷条烟了？”
男人叼着烟，浑身上下摸索着：“唉…不抽了！不抽了！那个对身体不好。”
陆军蔑了他一眼：“我这个是补品了？”
男人随后望向他：“那个…工头儿，借…借个火儿呗？”
他站起身来，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
随后拿出一个绿色的打火机递给了他，这次他到没说什么。
“陆工头儿，你说你好歹是我们柳镇的高材生。”
“咋就会委屈自己，在一个小地方待一辈子…？”
“你觉得我是搞建筑的吗？”
“我…我…这个我到不知道，我就觉得包工头比搞建筑的牛！”
陆军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搞建筑对于我们这种乡下人来说是遥远的，但你跟我说包工的，那我会觉得你过得比谁都幸福。”
“简而言之的是，我认为包工头是能挣钱的存在。”
“挣钱？挣什么钱？”陆军语气有些激动。
“早知道我就不加入这破公司了，这三天两头都还拿不到工程款。”
“这种公司能挣什么钱？压榨我们农民工？”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激动！别激动！”
“可能过两天那个钱就会下来的。”
开工了半年，他只见过三分之一的工程款。
现如今有个问题摆在面前，这几十口的工人怎么养活？打电话给总公司也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持续到现在，很多工人因为已经三个月没有拿到钱开始走罢工的迹象了。
现在人心极其不稳定，他只有硬着头皮再次同总公司的负责人打电话。
他的手机拨出去的电话中，有近半个月都是一个叫刘秘书的手机号。
陆军再次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电话声音一直响个不停，却不见对方的人来接通。
他打了又继续打，他们不能在等了，一家老小还等着养呢…
自己不能那么自私，自己饿了还能再勒紧皮带将就过过，可是他们等不了。
等了十几分钟后，他自己打出去的那个电话通了，那头传来那个叫刘秘书的声音。
“喂？”
陆军终于看见希望了，他就算再有能耐，一个桃子始终满足不了一群猴子。
“请问是刘秘书吗？”他语气十分激动。
“嗯，你是叫陆军？”
“是我们公司在柳镇的建筑师？”
“对！”，他内心多少是有些开心，这苦日子可总算是要结束了。
“那我们柳镇的工程款什么时候可以有？”
“下个月初我们公司的纪总会亲自来，到时候工程款的事也将会不是问题。”
对方继续说：“希望你能好好干，争取得到顾总的赏识。”
“好好好！”陆军听到了这句话过后，整个人都明朗起来了。
因为这件事，他开心了好久。
那天回家的晚上，他路过一家卤肉店，买了几种自己老婆和女儿爱吃的卤菜，顺带给自己提了一壶小酒。
陆予薇眼巴巴的望着那些被切成薄薄一片的卤肉，她的口水在嘴里打转，活脱脱一个馋猫。
陆军看着女儿这幅样子很愧疚，他们家已经三个月没开荤了。
这半年来，他自己存的积蓄都拿去垫付给家里急需这些钱的工人了。
陆军坐在那里，抿上一口小酒。
心里是痛快的，这件事一直沉在他心里好久了，有时候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他夹起两块肉，一片放到老婆碗里，一片放进原本碗里就有很多肉的陆予薇碗里。
陆军的老婆对于他今天的举动是很惊讶的。
除了上次陆予薇过四岁生日时，陆军做了一回合格的父亲。后面又返回了原型，还是一副冰山脸。
她知道他还主动买了个蛋糕，但陆军的老婆一直都知道蛋糕是怎么来的。
因为那次她听说镇上吴家媳妇儿自己男人开的那个蛋糕店当天营业时多做出来一个蛋糕，后面他男人的叔子就那么拿走了。
而他叔子就在工地上干活，一看就知道这蛋糕来的途径。
但那次她也见到了他从未表面于色的父爱。
可今天不同，她实在是想不出这些东西能有谁送于他。
他今天这样做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试想下他曾经那副严肃的面孔油盐不进，如今却稍微带起了一丝笑容。
女人不再去想那些，可能陆军就是个怪人吧…
在当时的社会嫁给她，应该会是一段不幸的婚姻，结果这个陆军除了不爱说话其他的到也没什么。
有时候他都能自己将自己的衣服洗了，是个毫不拖泥带水的男人，也正是这一点挺吸引她的。
如果换在以前老一辈的人说男人是洗不得衣服，做不得饭的，这些杂活都是女人应该做的。
她同陆军聊起了别的，今天正好气氛也挺不错的。
“听说我们院子里搬进来了个女人？”
“诶，对了，你知道吗？”
陆军将一颗花生米塞嘴里咀嚼。“有这事？我不知道啊？”
要说这柳镇都是些老住户了，这自他从小就没有这种事，也算得是稀奇了。
“我听隔壁李婶子说她来第一天是一个人，可第五天身边却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孩子。
其实陆军对这类八卦是不敢兴趣的，可是她们女人偏偏喜欢。
既然她喜欢我就陪她聊吧…
他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真的？”
自己老婆也就突然来了兴趣，“我还听说她是从外地来的！”
“那些婆子还说别人的男人没有生育能力，经常打她，忍受不了才逃到我们镇上的。”
“嗯…可为什么偏偏就在我们镇上了？”陆军说。
她老婆一拍脑门儿：“对哦…”
“那我给她们说，那又不得是她们一天的谈论话题？”
陆军将最后一点点酒送入口中，将空杯放在了桌子上。
他对自己的老婆说：“等下我洗就行。”
她怔了一会儿，“哦…哦…好！”
……
顾慧芳才搬来这里，对这里的人和事都抱有回避状态。
她不轻易和这个大院子里的人交流，最简单的莫过于出去买菜时碰见，嘴上难免的一句：“你好，我新来这儿的。”
其实她也不愿意牵着这个孩子到处乱晃，她永远都难以接受这个是她的孩子。
带着她出门买菜，很容易就被市场的人盯上那么两眼。
不是她害怕别人目光，关键是街上那样多女人带小孩子的，可偏偏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那个孩子到是很调皮，没看见一眼她就会自己跑开去动动这家的小玩意儿，那家的水果蔬菜。
这时候有个摊主问她：“呦，小孩儿。想要啊？叫你妈妈给你买哦。”
她现在摊位前说：“我妈…我妈妈，诶…妈妈呢？”
“我妈妈才不会买你的东西嘞！这菜不新鲜！”
气得摊主脸都绿了，“嘿…你这小孩儿。”
“不买就一边儿玩儿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嘴开过光，还是有毒，她说完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来光顾她家的菜了。
她看着前面那个熟悉的影子，跑了上去。
“妈妈！”
顾慧芳没有答应，继续自顾的往前走。
小孩儿到没有恼怒，抬起手想要牵她的手。
她一把甩开了后面那个小孩子的手，“别牵着我，还有…别喊我妈。”
小孩到是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妈妈生气了？”
女人没有说话。
“妈妈！”
“妈妈！”
“你烦不烦啊？”
“我到底还要再强调几遍？”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小孩不依不饶，“你就是我妈！我只认你这个妈妈！”
小孩儿的眼泪开始溢出眼眶，她赶紧揉了揉，她害怕自己再次惹得自己的母亲不高兴了。
顾慧芳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纸巾，“自己擦擦！”
小孩子接过她手中的纸丢到了地上：“假的！我是不会哭的！”
随后她做了个鬼脸，气得顾慧芳直跺脚。
“小兔崽子，装得还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