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水突然觉得这蔡郁垒的面目非常可憎,所谓蛇鼠一窝,那北阴大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他师父接受那个金籙妙戒印也是中了北阴大帝的诡计,说来师父也着实可恨,自己跳出火坑居然把徒弟推进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这金籙妙戒印他陈青水也许已死在黑无常的手下,这也正是陈青水内心矛盾之处。
“也有好些年没有去青云观了,也不知清风明月回来了没有。”想到师父,陈青水不禁有些怀念青峰山的日子来,怅然地叹息一声,他紧跟蔡郁垒而去。
秦广王并没有逃出多远就被追上,当陈青水赶上来时,他已与以阎罗王为首的八大阎王在孽镜台前已经对峙许久。
蔡郁垒的一击显然使秦广王受伤颇重,此时他一脸狼狈,嘴角血迹未干,神色凄厉地望着一干人。在他旁边,正是那有十围之大的孽镜,作混沌色。善人一死,其灵性光明,在孽镜台前,便是空白一片,因其心中无阴影存在,所以看不清其原形,光线愈清明,功德越大,直交各殿另查功过,皆不必来此。只有恶魂,其一生功过将出无声电影一般在镜前放出。故“孽镜”又称“业镜”。
“秦广王,快快罢手,随我等去见地藏王。你如此做贼心虚,可真是要反出地府?”只听得楚江王的大嗓门喝道。
秦广王冷笑道:“哼,你们既然认定是我指使杜无良,我辩驳何用?有谁可替我作证?再说,我怎也逃不脱那渎职之罪,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放手一搏,拼个鱼死网破。”
阎罗王叹息道:“秦广王,你何以糊涂至此。以前你执掌五层油鼎地狱时,何等果断正直。倘若你诚心——”
“你闭嘴。”不待阎罗王说完,秦广王怒声道:“容不得我的便是你,你因失职降调,由此怀恨于心,屡屡和我作对,多次想抓我把柄,你以为我不知?废话少说,有本事便来拿我。”
阎罗王意欲再说,突见秦广王连打手诀,身边业镜里突生异变,一片血红,并隐约传出波涛汹涌,狂风呼啸之声,不由一惊,大叫道:“不好。”
“原来那业镜也是一件法宝!”陈青水暗忖道,耳中听得阎罗王的示警之声,接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被蔡郁垒拉得飞速倒退。
“那秦广王好似有些不对劲。”脑海里传来陈思儿的声音,但陈青水已无暇细想。此时,大地开始颤抖,空气变得时冷时热,且如沸水般翻滚不休,那孽镜台附近的建筑纷纷倒塌消融,一股无形的压力令陈青水体内真元的运转也不顺畅起来。
“怎么回事!”陈青水骇然叫道。
蔡郁垒皱眉道:“开天辟地,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那清明灵秀之气造就无数洞天福地,而那无法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的残忍乖僻之邪气遂凝结充塞于这地底之下。形成一条极寒阴冷九幽冥河,一片极热之地心毒火。传说六道轮回开创之初,仙人用无上神力布下一座大阵,将那极寒与极热引导于一起相互消融,至使其不生事端。而这孽镜台之处正是两者交汇之处。相传这业镜本是女娲补天时遗留下的一块五色石打磨而成,不仅可照出世人之功过,且起着镇压毒火与冥河之用。这秦广王想是疯了,竟然想打这孽镜台的主意。毒炎与冥河一出,人间劫难成矣!”
陈青水有些惊讶蔡郁垒居然会如此详尽地为他解说,趁热打铁地问道:“既是上古仙人布下的大阵,以这秦广王之能怎能破坏得了?”
“任何大阵最脆弱之处莫过于阵眼,秦广王千万年来终日对着这业镜,有所领悟有什么奇怪。不只是他,那阎罗王,地藏王,北阴大帝也知这破坏之法。”
说话间,陈青水已被蔡郁垒拉着倒飞百里,飘浮在空中远远朝天子殿观看,只见那秦广王浑身笼罩在耀眼的白光之中,凭借那七星元阴尺硬硬受着阎罗王八人的攻击,虽然神情狼狈,但阎罗王等人一时也无法攻破其护身法宝,那业镜正缓缓上升,空气中不时传来风雷之声,想是那极寒之气与极热之气的碰撞生成。
陈青水惊声道:“这秦广王这么厉害,竟能挡住八人的合攻。”
蔡郁垒冷笑道:“这只是阎罗王等人念在同僚的份上,不曾下杀手而已。”说完,沉吟片刻,喃喃自语道:“秦广王有些不对劲,好似中了邪术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那业境节节攀升,似乎快要破土而出一般,远远感受到毒火与冥河威力的陈青水也不由一阵焦急:“那业境就要出来了,你怎么还不去帮忙?”
蔡郁垒瞪眼道:“急什么,这里还有地藏王呢,本帝君就不相信,这么大的动静,他还能稳坐钓鱼台。”话才说完,他身上光茫大盛,却是那生死薄突生异变,竟自从他身上飞出。
陈青水原以为是这蔡老鬼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但一看他脸上愕然之色,显然不是。
几乎同时,天际隐约传来阵阵梵音佛唱,令人心清气爽。接着,一道佛光从天而降,轻松穿透秦广王那七星元阴尺化成的护身白芒,将他照得纤毫毕露。只听得秦广王发出一声惨叫,颓然倒地。无人注意到,一缕细如蚕丝的黑线从他眉心透出,在那佛光之下如冰雪般消融。
生死薄飞至那业镜上空,已是变大了无数倍,化成方圆数丈的青色玉牌。一道青光从玉牌上射出,将已是红光大盛的业镜完全笼罩,只听得业镜中不时传出雷鸣之声,蓝色闪电隐现,业镜升势被阻。但毒火与冥河甚是顽强,居然与生死薄斗了个旗鼓相当,业镜就处在那不上不下的位置。
正在这时,又一道佛光从天而降,落在那生死薄所化之玉牌上。受此一激,玉牌符光大盛,只听一阵轰隆隆巨响,孽镜台上光芒符文翻动,金光四射中,那整块业境居然深陷地底,除了恢复原形的生死薄,台上已是空无一物,毒火与冥河也被再度镇压。
自梵音佛唱响起之时,阎罗王等人便停止了对秦广王的攻击,神情肃穆站立一旁。此时见业镜消失,俱都发出一声惊呼。失了业境,世人功过有谁来评说?
“天意,天意,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宛如在众人耳边响起,接着便听见了地藏王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秦广王由我带走,往后地府之事,你等听从北阴大帝便是。”金光暂隐,显是那地藏王已重归十八层地狱。
不说阎罗王等人,即便是蔡郁垒听得地藏王如此吩咐,也一时怔怔出神。半响才听得各阎王恭声道:“尊菩萨法诣。”
而陈青水仍未从刚才的变故中反应过来,那是何等的神通,自己和这地藏王相比,实在是荧火与皓月的区别。
半响,蔡郁垒轻轻一招手,生死薄被他凌空摄起,又听他语惊四座道:“传丰都号令,由陈青水接任阴律司判官一职。”接着,陈青水手中多了一本生死薄,一支判官笔,以及一支玉简,玉简之上正是那生死薄与判官笔的祭炼之法。
没了业镜,这阴律司判官之职还不把人累死?陈青水张了张嘴,对上蔡郁垒那看上去有些阴森的目光,颓然地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