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六,电视上直播的晚间大选节目已经放完,妹妹早已上床,父亲也昏昏欲睡——喝了酒以后他就是这种状态——至少在我看来。一切安顿妥当后,我去了趟客卧。过去的六年里,妈妈一般是在米德尔伯里的办公室工作,不过家里的客卧还是放了台电脑和一张旧的画图桌,每当派格感冒或者扁桃体发炎要待在家里,或者遇到下雪天,道路上积雪太深,开车去米德尔伯里行不通的时候(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只好待在家里,下雪天反正会停课的),妈妈还能在家里干点儿事情。推开门,不出所料,画图桌旁边的书柜上还放着妈妈的手机和提包,电脑则摆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站在门口,我犹豫了片刻——房间里的实木家具,每一件都是妈妈精心挑选而来,木头散发出的那种暖暖的甜味儿,我一直不大喜欢。
我打开妈妈的手机,心想,加文·里克尔特的名字会不会在联系人名单里呢?脑海里一边浮现出妈妈给他打电话的画面:不是商量见面的日期,就是讨论那个所谓的互助小组的日程安排,一边喝咖啡,一边交流各自的梦游经历。妈妈手机上存了二十五到三十个号码,没有加文的名字。这个确实没什么用,我想起来了,妈妈的手机是两年前才买的。
我打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搜索加文·里克尔特这个名字。以前还不知道,这台电脑的屏幕跟我的那台比起来,可是大多了。妈妈的电子邮件,再加上她的各种文件,我全都搜了一遍。先是输入名字,然后又输入姓,最后姓名合起来,一个文件也没放过。还是没有结果。通讯录上一连串名字,就是没有加文·里克尔特。
不行,不能就这么关掉电脑。我打开一些邮件,快速浏览了一遍,有妈妈写给客户的,有爸妈之间的,还有妈妈和外公的通信,信里在说外婆的痴呆症,何时确诊,怎么治疗,何时愈加严重,后续又该如何治疗,等等,看得我心里一阵阵疼痛。这样做大概是侵犯隐私吧,我想。可是警察呢,他们不是也看过吗?很明显,调查了那么久,他们仍旧没发现什么重要信息,否则不会原封不动地归还电脑。手机也一样,什么都没发现,这才送回来。这是常识。看着爸妈的邮件,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动。很多时候,他们都在说起我和派格,尤其是妈妈,似乎非常喜欢炫耀两个女儿的优点。另外,爸妈之间如此频繁地写信,而且如此多地涉及家庭生活,也让我感动不已。许多邮件就短短的几个字,放在今天也就是手机上的短信了:有提醒买柴米油盐的(比如“油瓶快见底了啊!”),有转告新闻事件的(“飞机的黑匣子找到了!”),还有罗列出电影放映时间的。有时候,爸爸在邮件里恳求妈妈一道参加学校的招待会,妈妈同意了,招待会结束后爸爸再次写信给她,说自己如何感激涕零。有时候,妈妈写信给爸爸,分享朋友圈里流传出来的一个笑话,讲的是贾斯汀·布莱斯的事情——贾斯汀的老婆玛丽莲是爸妈的朋友,他开了一家餐馆,常常自诩为美食家——说他做的菜其实就是往淀粉里掺松露油而已。还有的时候,妈妈在信中请爸爸勉为其难陪比尔·考德威尔和他的老婆艾米丽去伯灵顿吃饭——“大家都知道比尔是个超级无聊的人,”她说,“可是没办法,将就一下吧。”读着这些邮件,我心里有一点点难过,因为看得出来——也跟我先前猜测的一样——爸爸很爱妈妈,程度应该甚于妈妈爱爸爸。邮件末尾,爸爸经常会写上“爱你的老公”几个字。相比之下,妈妈的信件从来不会有类似的落款。爸爸还在一封邮件中说,他觉得妈妈长得真美,可惜妈妈一直没有回应,更没有在邮件中恭维过爸爸。妈妈的语气说不上冷漠,有时字里行间甚至略带些俏皮,不过总的来说,爸爸可算得上是一往情深,只可惜有点儿一厢情愿。
只有在说起我和派格的邮件里,妈妈才展露出她的另一面。那是一个我如此熟悉和了解的人——热情、幽默、充满爱心、心地热忱、聪颖灵敏又善于创造。
爸爸也是一样。只要一说起两个女儿,他跟妈妈就不相上下。我是一边抹眼泪一边读他的邮件的。爸爸颇有学问,书呆子气也很浓。他在邮件中说,我和他聊诗歌、聊小说,讨论读过的杂书,让他非常开心;说最近开车送我回学校,一路上,想起孩子就这么长大成人了,心里真是无限惆怅;还说起那一年进入布克奖决赛名单的作家契弗[4],说我和他讨论过契弗的几部短篇小说,都是我俩最喜欢的,让他觉得“非常自豪、非常感动”,因为女儿已经“如此聪慧,读书远远胜过了我”。这最后一句虽然不是实话,可是爸爸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那天他开车送我回学校的事我也还记得,不仅如此,我跟他一块儿出门的次数不少,大多数的经历我都能清楚记得。
除此以外,爸妈在电脑上的通信大多便是与梦游相关了。然而,即使是这个话题的邮件,也带有很浓厚的工作味道,内容无非是谈日程安排,妈妈说她何时要出门,爸爸表示自己很担忧,妈妈回信说不要担心,等等。邮件中从未提到互助小组,也没说起过某某警官,更没提到其他任何患梦游症的人。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封邮件,是妈妈6月份写给爸爸的。首先吸引我眼球的是邮件的主题——“MCA和流产”。邮件只有两句话:
这都什么老黄历了。研究结果可能比较新,可它对你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对吧?
仔细一看,是给爸爸的回信。再查了查之前的邮件,很快便明白了:MCA代表“雄性染色体异常”。原来爸爸在《新英格兰医学学报》上读到一篇文章,说研究发现,男性精子中的染色体缺陷可能会导致其伴侣多次流产甚至反复流产。爸爸在邮件中说,那天他是偶然读到了这篇文章,还说要把文章带回家给妈妈瞧瞧。这样看来,那么多年过去了,爸爸依然对妈妈反复流产的事耿耿于怀,这次更是要主动出来承担责任。很明显,这事爸妈以前争论过,爸爸说过问题在他自己。妈妈呢,已经生了两个女儿,对这个研究不是特别感兴趣,虽然她流产过几次,受了许多苦,文章中也说了,根源可能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于爸爸,可她还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况且,我和妹妹不都是从爸爸的精子来的吗,现在四肢健全,还擅长体育运动,还管那么多干吗呢?
合上电脑,我心里沉甸甸的,趴在桌子上难受了半天。下楼叫醒爸爸,护送他去了卧室,回头换上那些天常穿的睡衣裤——T恤和运动短裤,上床睡觉。四周一片漆黑,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在脑子里旋转着,最后我干脆不睡了,起来拉起百叶窗,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传来河水荡漾的哗啦哗啦声。大河啊,我的妈妈到底去了哪儿呢?
那一年,家里的人终于明白过来,妈妈之所以梦游,多半是和爸爸不在家有关。为了这个,爸爸去咨询睡眠中心的医师,说他不在家的时候,可不可以让我把妈妈的卧室从外面反锁起来,当然这样一来,就得在卧室门外面重新装一把锁。另外一种办法是在门框上安装红外线报警器,一旦妈妈晚上出门,警报就会拉响,我睡得再沉也会被吵醒。爸爸和医生讨论时我不在,这些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上面两个办法好是好,可惜有两个问题:一是卧室里万一着火,妈妈该如何逃生呢?二是我还有一年就要上大学,家里没大人,派格又太小,能指望谁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爸爸不要出远门,等妈妈服药一段时间后好转了再说。的确,后来妈妈好像真的康复了,也可以说,症状缓解了许多。
第二天是周日,爸爸、派格和我坐下来吃晚饭。谁也不说话,沉默像块巨石似的压在大家头上。晚饭吃的胡萝卜青椒炒鸡胸脯肉,中国人的做法,我现学现做的一道菜。胡萝卜和青椒是自家花园里摘来的最后一点儿蔬菜,鸡肉也是杂货店里卖剩的。有空一定要去趟超市,我暗暗告诉自己,把整个礼拜的菜都买好。大人们不都是这样的吗?还有那些做主妇的,妈妈不也一样吗?我看看派格,她正把盘子里的蔬菜挑出来,把它们摆成一圈,活像棋盘游戏里的棋子。看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她:“你作业很多吧?”
“不多。”
“有作业吗?”
“没。”
爸爸抬起头来,面带微笑。我看着他的脸,等待着。末了,他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手指轻巧而优美地运动着,把盘子里的一小块鸡肉切成了更小的两片。
吃完饭,我开始收拾碗筷,打扫饭厅,把盘子放进洗碗机里。爸爸说要帮忙,我自然说不用,他也知道我会这么说。等我忙完出来,爸爸早已坐在客厅里打瞌睡,怀里放了一本书。我上楼去看派格,她正躺在床上玩游戏机,睡裤已经穿上了,上身却还穿着件运动衫,胸膛上印着滑雪队的标志,肚皮上还有个兜,跟袋鼠妈妈一样。
“干吗?”派格头也不抬地问。
“没干吗,就是……”
“就是什么?”
“你知道的,明天要上学,睡觉前不能玩电子游戏。”
“我在玩马里奥兄弟,小孩子可以玩的。”
“不是,我又没说不适合小孩子玩,我只是想提醒你,明天要上学,爸妈不让你玩游戏的。”
“爸爸?他都喝高了……”
“说什么呢?从哪儿学来的这种词语?”
“《甜心俏佳人》[5]。”
“《甜心俏佳人》?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电视剧了?你看得懂吗?”
派格抬起头看着我,好像在说: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
“爸爸没喝高。”我说。
派格把手中的游戏机扔到一边,坐起来靠在床头板上,说:“好吧,他没喝高,喝倒了行吧?还有,妈妈也死了。”
我怔住了,呆呆地瞪着派格,派格也瞪着我,沉默不语。刚才她冲口说出的那个字,是那么自然,那么不假思索,好像烟雾一样,虽然缥缈却又实实在在,把始终萦绕在大家心头却又不敢认真去想的可能都说了出来。过了一阵,派格明白过来,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分量,可是既然话已出口,也收不回去了,于是干脆又重复了一遍:“她死了,已经死了。你和我一样,心里清楚得很。”
我还是没说话,虽然很想安慰妹妹说,这事还不一定,因为还没找到尸体。可转念一想,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空洞无力的说辞罢了。派格天资聪颖,明摆着的事实要劝她放弃,跟侮辱她的智商差不多。这么一想,我干脆走过去,挨着她在床上坐了下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看派格,丝毫没有要哭的样子,跟她上次坐在盖尔河边的表现真是天壤之别——那天她是一边哭,一边挥舞手里的泳鳍不断打我的胳膊。现在的派格,一副已经认命了的表情,当然也有可能是刚才说了那句话的缘故,看样子有些麻木。
“哇。”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嘴里只吐出了一个字。
“哇什么呀?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说出来的吗?现在我总算说了。”
“我可没想让你说。”
“但你就是这么想的。”
我用力咬着嘴唇,以免彻底崩溃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想了想,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俩都知道的,她走了。”派格说着,双手插进运动衫的口袋里。
“大概是吧。”
“大概?”派格说。语气中有些不屑和鄙夷。
“能问你点儿事吗?”
“可以啊。”
“那些天下午你去池塘那边到处查看……还有,在盖尔河旁边的路上走……”
“也许是想找线索吧,不过也是在找尸体。”
“哦。”
“这么久了,她还是没回来。我十二岁了,又不是智障。”
“干吗这样说呢?”
“十二岁了,有问题吗?”
我不说话。
“好啦,我十二岁,脑子没问题。随你怎么说。”
我看了看床上的游戏机:“马里奥兄弟两个人可以玩吗?”
“不可以,这东西没设计多人玩的模式。”
“你在讽刺我,是吧?”
派格点点头:“嗯嗯。”然后想了想,“开头你肯定会很烂的,不过我可以教你。”
“谢谢。”
她耸耸肩膀,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一点儿地方来。那天晚上,我俩玩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游戏。马里奥的样子很滑稽——胀鼓鼓的小肚子像塞了绣花枕头,蓝色的连体衫都快包不住了;鼻子像个网球,嘴巴上蓄着毛茸茸的两片大胡子,活像一对翅膀——晚上做梦肯定会梦到他。
第二天一早,我把派格的午餐盒准备好,回头给艾丽卡打了个电话。艾丽卡是我的大学同学,化学和政治科学双专业学生,一个梦想通过灌溉中亚大地而改变世界的人,按计划原本要跟我住一个寝室,没料到我这学期却休学了。大学一年级我和她住隔壁,从此成为好友。
电话里,我和艾丽卡谈起妈妈,说最近没什么消息,谈着谈着,不知怎么扯到艾丽卡暗中喜欢的男孩儿身上。艾丽卡说起我俩的朋友,最近都在做什么,和谁约会,离毕业(本科阶段)也就八九个月了,朋友们未来有何打算或希望,等等,又问我是否有戴维的消息。戴维也是大四的学生。一年多以前,大概是5月份,快接近期末时,我跟戴维走得比较近,对他有些意思。我告诉艾丽卡,自从妈妈失踪以后,我就没有戴维的消息了,不过也不怪他,是我没跟他联系。为什么呢?是因为加文——这位警官好像从天而降,让我着了迷。艾丽卡学的课程跟我完全不一样,所以也没提到学校的老师,只是最后问我,1月份就开学了,春季这个学期还回学校吗。电话那头的艾丽卡,这会儿什么模样呢?我想,应该打扮好了吧,穿着她那件金黄的、印着枫叶图案的圆领衫,头发也一定梳得整整齐齐。我自己呢?睡觉时穿的一身衣服——运动短裤加T恤——还没换,头发恐怕也是一团乱。
“不知道啊。”我告诉艾丽卡,“计划是要回校的。”
“短学期呢?”艾丽卡问。1月份有几天课程爆满,我们都叫它短学期。
“也许能回来,也或者要2月份,赶上春季学期吧。”
学校的公寓有四间卧室、一个客厅和一个卫生间,本来有我一个房间,现在已经被他们安排了另一个女生。艾丽卡说,新来的女生很文静,人很好,基本上适应了。“那学校告诉过你,来了以后住哪儿吗?”艾丽卡有些迟疑地问。
“没有,不过我还没找过他们呢。”
“什么时候去找他们啊?”
“不知道。”
“应该去找了吧?”艾丽卡说,语气有点儿急迫,“至少应该了解一下,最迟什么时候能知道消息。”
“也对啊。”
“你是要回校的,对吧?刚才不是说了有计划的吗?”
艾丽卡的话让我想起了爸爸写过的一首诗。其中一句具体怎么说的,我记不起了,大概讲的是人们在现实面前总是想方设法地回避、退缩。那首诗虽然不是最好的,不过比起他写的大部分诗歌,也算出类拔萃了,反正我觉得应该拿出去发表。“可是我妹妹谁来照顾呢?”我反问艾丽卡,“还有我爸,谁来照看他啊?”
“钥匙儿童[6]呗。派格做钥匙儿童一样很开心。”
“不,不行,钥匙儿童没一个开心的。”
“这个问题应该由你爸来考虑吧?”
“说这话,好像你才是我妹妹一样。”
“说这话,是因为我真正关心朋友。”
“周末我查到了一个事情,想知道吗?”我转换了话题。
“什么事情?”
“还记得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妈流产的事?”那时我和艾丽卡上大二,期末正在赶论文,有时熬到凌晨,中途停下来休息,闺蜜之间自然谈起一些私人话题。
“记……得……”她说,好奇而充满期待地拉长了声音。
“我爸觉得这事儿可能是他的错。”
“他跟你说的?”
“没有,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呃……管他呢……我偷看了我妈的电脑,看了她的一些邮件。有一封是最近她回复我爸的,说我爸想给她读一篇论文,关于男性染色体异常的研究成果。我爸说,那几年我妈接二连三流产,很可能是他的问题,是他的小兄弟们DNA不正常。”
“你妈怎么说?”
“她说算了,别去想了。这事表面上是我爸无意中说起的,可是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直耿耿于怀,心里内疚着呢。我妈生了我以后,经历了那么多次流产,一直到派格出生为止,现在从邮件来看,我爸——可能还有我妈——早就在考虑这个因素了。”
“你爸很会体贴人嘛。”
“是的,所以我才担心他。”
“我也担心你啊。你心里有事情,我知道的;现在回学校来还不行,我也理解。可是我告诉你啊,再过三四个月,你会好起来的,所以现在应该计划以后的事了。”
我点点头:“有道理。”
“谢谢。那你会找学校谈了吧?”
“也许吧。”
“也许……”她说,语气中有些失望,“对了,这周打算做点儿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开心的事?”
被她这么一问,我差点儿把心里的秘密给说出来——今天要和加文出去吃午饭,加文是名警官,有着淡褐色的金发,淡褐色的眼睛,比我大十二岁——还好忍住了,没说。
“还能做什么?”我说,“打扫卫生,去超市。你知道的,推着个购物车,轮子破了的那种,东摇西晃,一不小心把货架上的薯片撞得满地都是。买吃的,买一大堆,都是含高果糖玉米糖浆的。我都成家庭主妇了。”
“这都是暂时的,丽安娜·阿赫博格。真的,我跟你说,噩梦会过去的。”
跟艾丽卡说完再见,我开始思考“噩梦”这个词语的意思。不知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所谓“噩梦”,其实就是现实,像梦一样的现实。具体是谁我记不起了,说不定是爸爸,在他写过的一首诗里作过这样的类比。说来也邪门,这句话可真是我生活的绝佳写照。
做梦和梦游之间虽然有显著差异,但这个差异却往往被人们忽略:梦游者的眼睛是睁着的,而人在做梦的时候——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快速眼动期、一个无需遵循自然法则的精神世界——眼睛却是闭着的。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讲,梦游者虽然睁着眼睛,有时其行为却是某种欲望的表现,是内心中某种渴望的实现形式。梦游跟做梦的确有些相似,区别只在于梦游者走下了床,四处走动而已。不过这其中也有问题,而且是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梦游者把自己的欲望、梦想带进了一个真实的世界、物质的世界,一个必须遵循自然法则的世界。
这便是梦游者常常觉得焦虑和不安的原因——作为一个正常人,他想要什么,有什么梦想什么欲望,他自己最清楚,同时也清楚这些欲望和梦想可能招致的后果。梦游者醒来后,通常记不起梦游的过程和内容,但这种失忆也有个体差异,有的人会忘得一干二净,有的人只想得起一些零碎的片段。但无论如何,梦游的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感到胆战心惊。
为什么?因为梦游时,我们的眼睛虽然睁着,但至于看到了什么,只有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