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找一个不就行了嘛。我倒想看看,究竟是偶然,还是注定。”
瑞秋径直走向了恩尚与灿荣的位置。恩尚和灿荣慌张地看着向他们走来的瑞秋。
“白帽黑客·尹原来就是你啊!我们可以坐下吧,单我们来买。”
瑞秋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你们俩……互相认识吗?”
恩尚小心翼翼地问灿荣。
“我俩一个学校。不过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并不熟。”
“今天第一次说话。他是属于社会关爱者阶级的,没什么机会说话。”
即使灿荣话里带刺,瑞秋依旧面不改色,甚至毫不示弱地反击了回去。叹实在看不下去,也向他们走了过去。
“起来。”
恩尚看到突然走过来的叹,一脸慌张。
“今天是我们的订婚纪念日。”
瑞秋无视叹,对恩尚说道。恩尚却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瑞秋冰冷地转头对叹说道:“所以说,金叹,你今天可以想吃美式煎饼。”
“好,吃吧。我也想吃了。”
叹知道一直僵持下去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恩尚不知所措地把眼神投向了桌子下方。瑞秋看了看灿荣,又看了看恩尚。
“你俩是什么关系?”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灿荣回答道,心情却很不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感受到,瑞秋是因为恩尚才故意做出如此充满敌意的行为。
“是吗?不过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因为这家有名,所以专门带她来的吗?”
“不是,是她说想来这里。”
瑞秋翘起嘴角嘲笑道。可笑,说什么注定,这算哪门子天注定。
“哇,多了不起的偶遇啊!可是我的未婚夫和她,都认为他们有点命中注定的感觉,你怎么想,尹灿荣?”
“你不说想吃美式煎饼吗,适可而止吧。”
叹并不想用这种方式让恩尚难堪。他打断了瑞秋的话。
“因为没人说话啊。对了,这个话题怎么样?你也跟李宝娜交往过吧?打个招呼吧,这位是李宝娜的现男友,这位是前男友。”
瑞秋反复说着宝娜的名字,介绍了灿荣和叹。说是介绍,不过是为了气恩尚而已。
“用这种方式谈论根本不在场的人,真的合适吗?”
瑞秋的这种态度,让灿荣气不打一处来。瑞秋却依旧很淡定。
“谁让你放着李宝娜不管,跟她跑这儿来的,本来就是你不对。不对,有了未婚妻的人,有了女朋友的人,专门和那种人来往的人,才是最不对的吧?”
“刘瑞秋。”
灿荣低低喊了一声瑞秋的名字。在情况还没有变得更糟之前,叹站了起来,虽然已经很糟糕了。
“我们先走了。”
叹一边说走吧,一边拉起了瑞秋的手。直到他们离开,恩尚也没能抬起头来。灿荣以十年知己的身份,用非常温柔且亲切的语调问道:“需要我怎么做?插一脚进来,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恩尚明白灿荣的这份用心,勉强笑了笑。
“……点餐。赶紧吃完还要去买机票呢。”
“都让你多玩几天再走了,好不容易来一趟。”
“该回去了,我很担心妈妈……还有,早一天回去重新开始打工,才能还你钱。”
“我说过吧,慢慢还,不着急的。”
究竟是什么,总是让这丫头的生活如此艰难。灿荣总觉得恩尚很可怜。
“禁止出现这种眼神,现在还在美国呢。”
恩尚开玩笑似的笑了笑,灿荣却觉得很心酸。
刚一走出美式煎饼店,瑞秋就一把甩开了叹的手。
“放开再说话,你在那臭丫头面前已经很帅了。”
“……刘瑞秋。”
“干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是十岁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天才。才十岁的孩子居然能用英语打电话,用日语自言自语。十四岁的时候,你喜欢我哥来着吧?对我说,我是个小屁孩儿,不想理我。”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们准备订婚的时候,你说过,大家都很清楚这个圈子,不会有更适合的对象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确实是个小屁孩儿。”
“然后呢?”
“这八年来,在我印象中,刘瑞秋一直那么聪明,漂亮,懂事。可是,你现在真的不怎样。”
那一瞬间,瑞秋僵住了。
“别这样了,如果是因为我,就更没必要了。不要对我投入太多,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我不值得。”
瑞秋宁愿叹对她发一通脾气。叹用这种方式淡然地让自己死心,只会让她觉得叹更可怕更遥远。
“你是明天走,对吧?到时候我去酒店接你。明天见。”
叹丢下瑞秋,一个人走掉了。瑞秋没能追上去,更没能说句再见,就这样看着叹离去。她没办法挽留他,因为如果这时候开口挽留他,搞不好就真的永远无法再见了。
瑞秋无精打采地走进了酒店大厅。向着电梯走去的瑞秋,“嗯?”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是元。元也停下脚步看了看瑞秋。
“……元哥哥?”
瑞秋和元是从小就能经常见面的关系。瑞秋从小就很崇拜元,总喜欢跟在聪明、强大、懂事的元身后,元则像疼爱妹妹一样,疼爱着年龄差距很大的瑞秋。因为这样相处的时间很长,以至于在瑞秋与叹订婚之后,元也没有把瑞秋当成是叹的未婚妻,而依旧待她如邻家小妹。
“刘瑞秋,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没住在英道他们家的酒店?”
“我疯了吗,要欠他们家人情。看哥哥你的模样,也是为了避开他家才来这儿的吧?”
“嗯。好久不见了,过得还好吗?”
“我就那样呗……见到叹了吗?”
“……可以说见到了,也可以说没见到。你呢?”
“……我也跟你差不多……哥哥去哪儿啊?”
“嗯。有事要出去一趟。”
“如果不是重要的会议或约会的话,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你应该不喜欢那个地方。”
“没关系的,总比一个人窝在酒店房间里盯着手机强吧。这里白天太长了,让没有约会的人觉得太寂寞。”
“目的地离这儿有点远,没关系吗?”
“远的话更好。”
瑞秋苦笑道。元默默地带着瑞秋坐上了车。
车子跑了好一阵,停在了一个僻静的村庄前。元朝着村庄角落里一处风景如画的墓地走了过去。
瑞秋也不问缘由地跟在元的身后。元突然停在某一座墓碑前,然后放下带来的花束。瑞秋静静在一旁看着,终于开口问道:“是……哪位?”
“……妈妈。”
瑞秋也是知道的,现如今帝国集团的女主人迟淑是金会长的第二任妻子,也听说元的亲生母亲、会长的第一任妻子已经去世了,但没想到她的墓竟然在美国,更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来到这里。
“在遇见我父亲之前,她是个只会酿葡萄酒和采橙子的乡村姑娘。那令人窒息的财阀婆家,那些虚情假意的宴会,要一个美国乡村姑娘去承受那样一个韩国,实在太难了。最后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亲自酿葡萄酒吗?”
“我家葡萄酒仓库里,有一瓶起名为‘one’的葡萄酒。那是妈妈在我出生那一年,亲自酿的。”
“好酷啊!话说,叹也一起来过这里吗?”
“没有。巧不巧,你是第一个?怎么了?”
“叹该吃醋了。”
“对谁?对我吗?”
元笑了笑。
“不是,是对我。还好跟着来了。”
“多亏有你,我也不用冷清地自言自语了。就当是偷看了别人的日记本吧。”
元一脸苦涩地看着墓碑。瑞秋想起叹孤独的身影,默默地看着元:两兄弟看似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元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尹室长”的名字,元走出去接起了电话。
“喂。我过几天再回去。就跟会长说,我会途径新加坡再回韩国。对了,多亏您,我见到叹了。这次又是尹室长,非常周到地把我的日程告诉了叹吧?”
元说话很是刻薄。
载镐因为业务需要来到宙斯酒店,一边与元通电话,一边浅浅地笑了笑。对载镐来说,伺候如此叛逆的社长,既是最辛苦的事情,也是最有乐趣的事情之一。
“不用您担心,您的私事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
坐上电梯的载镐按下了关门键。
“那么,在机场见吧。”
就在挂断电话,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有人拦住了电梯。走进电梯的人非常眼熟。
“听说英道会去机场接机啊?”
艾斯特很自然地按下了三楼。随后,电梯门关上,慢慢地升了上去。
“我让他去的。”
“他肯定很不情愿。”
“不情愿又能怎样!那家伙还不敢跟我怎么样。”
“别太自信了,小孩长得很快的。”
电梯停在三楼,艾斯特亲切地说着电话联系,目送东旭离开。东旭走下电梯之后,电梯门又重新关上了。
“好久不见。”
之前艾斯特装作并不认识载镐,看都没看一眼他。结果就在门关上的瞬间,她转过来看着载镐笑了笑。艾斯特笑的样子一如从前。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大学时期的初恋,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载镐努力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回答道:“是啊。”
“过得还好吗?”
“过得跟你差不多。”
“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听说要订婚了。跟刚才那个人?”
“嗯。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这次,我的选择都不是哥哥你。”
两个人拥有一段火热的爱恋,因为那时还不成熟,所以更加真挚。即使两个人都那么执着地爱着对方,艾斯特最终还是选择了财富,而不是爱情。就像当年,她的父母做出的选择一样;就像当年,她父母的父母做出的选择一样。
“祝你订婚愉快。”
载镐当初并没有怨恨她,所以如今也依旧无法怨恨她。载镐走到门前,电梯门缓缓打了开来。
“真奇怪。”
艾斯特站在载镐身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看着载镐回过头来,艾斯特笑了笑。
“我现在看着你,为什么还是会心动呢?”
当初载镐虽然没有怨恨,但并不代表他不曾痛苦,看着艾斯特的笑脸,载镐再一次回想起当年的那份痛苦。可如今看来,那份痛苦,却说不定只是他一人如此。载镐从容地对艾斯特笑了笑。
“希望你再婚之后还能如此。”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载镐看到了艾斯特僵硬的表情。虽然很想看到那样的艾斯特,却也矛盾地不想看到。载镐脚步沉重地向前走着,手机铃声响起。是叹打来的电话。
“喂,是我。”
听筒那边传来叹的声音,把载镐的思绪重新拉回了现实。
“尹室长,我哥已经回韩国了吗?”
“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好吧……我知道了。”
“听说你见到我儿子了。”
“我吗?令郎是……”
刹那间,灿荣的样子在叹脑海中一闪而过。
“啊,好像是见过了。他的名字……叫灿荣对吧?”
这下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联络恩尚的借口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百无聊赖打着电话的叹,眼中突然泛出了光亮。
灿荣正站在餐厅外面,等着去餐厅里找恩夕的恩尚。正无聊的时候,怀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是个陌生的号码。是谁呢?灿荣按下了通话键。
“原来你是尹室长的儿子啊?”
耳边传来了叹的声音。
“终于想起来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是你在留言里写的。换车恩尚接电话。”
“她现在没跟我在一起。”
“她去哪儿了?”
“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帮你转达。”
“你是她的律师吗?我会直接告诉她的。等她回来,让她给我打电话。”
叹径自挂断了电话。搞什么嘛!从以前到现在,他这任性妄为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灿荣收起电话,担心地看着从餐厅里慢慢走出来的恩尚。瞧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看来是没什么收获了。
“怎么说?还是没有消息吗?”
“嗯……我告诉他们,如果有消息就跟我联络。按照你教我的,一字一句说清楚了。”
“好吧,那就等等吧。姐姐应该也有自己的难处。”
恩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刚才那个人来电话了,要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有话对你说。”
“啊……算了,不打了。反正明天之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你明天是几点的飞机?”
“你别管了。一直以来我多想出国来学语言或留学,你是知道的。你有机会来学了,居然还要当着我的面逃课,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机场我自己会去的!”
“我就是不想去才问你时间的。”
灿荣笑嘻嘻地说道。
“什么?你找死啊!”
恩尚知道,灿荣是怕自己伤心,故意开玩笑逗自己的。对于灿荣的用心,恩尚一直感激在心。
叹一动不动,一直盯着桌上的手机。不可能啊,不应该不来电话啊。笃笃笃,笃笃笃,叹内心焦躁地不停地敲着桌面。是不是那个什么灿荣根本没有转达啊?不然再打过去一次?躺在泳池边上盯着手机的叹,猛地站起身来,走进了客厅,却把手机扔在了泳池边的小桌上。“不管了不管了,不就是通电话嘛,不就是个女人嘛!”一边嘟囔着,他突然又转过身来,向放着手机的小桌走去。可手机依旧没有动静。啊,真是让人抓狂!叹好像要努力忘掉一样,开始绕着泳池一圈圈走了起来。亏我供你吃供你住,居然连个道谢的电话都不打!叹把恩尚住过的客房当成恩尚本人一样,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供她吃住……倒也不算是……叹一边胡乱想着,一边不经意地在窗边发现了什么。窗子的手柄上,挂着两只图案可爱的袜子。这绝对是恩尚的东西。噗的一声,叹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却又有一股凄凉感涌上了心头。
恩尚在美国的最后一个夜晚,平安又平静地过去了。就像很平常的一天、很平常的一刻一样。可是就因为这样,恩尚才更加害怕,怕是回去之后,再没有哪一天哪一刻,能够像现在这样平安又平静地度过。
在去机场的路上,恩尚故意绕道去了一趟叹的学校。因为她觉得这里很适合与美国、与曾经来过美国的自己,还有与叹,做个道别。恩尚就像之前那些韩国留学生们一样,站在告示牌前,然后掏出了一张纸条,一字一字地写道:
这段时间仿佛是一场仲夏夜之梦。现在我该消失了。就像昨晚做的梦一样……再见……
就这样说再见吧。把纸条贴在告示牌上,恩尚转过身,走出了学校。就这样与这个地方,与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的自己,也与叹正式地道别了。没有人会找我。将来也不会有人再找到那个已经离开这里的我。恩尚嘴角浮起了一丝浅笑。
酒店服务生把瑞秋的行李装上了车。正走向大堂的瑞秋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看见叹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站在酒店大堂里。
“走吧。你还要去免税店买东西,时间不多了。”
“跟你一起走,我会不自在的。”
“不自在也忍忍吧。谁叫我长得帅呢。”
即使每次都把自己推开,可一旦叹对自己如此温柔,瑞秋就无法放弃他。虽然瑞秋知道,他是因为歉意才如此,她却为此,不惜让他时刻都对自己抱有歉意。
瑞秋强迫自己不去看正在开车的叹。如果真偷看了,自己肯定会因为伤了自尊心而哭泣。她不想做出如此丢人的事情。死皮赖脸挽留他这种事,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绝对不可以流泪,也绝对不可以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心。
在机场,叹默默地守在瑞秋身边。瑞秋也任由叹帮着托运行李,把自己送到出境安检口。两个人走到安检口,才面对面看向了对方。
“进去吧。到了之后给我短信。”
“不打算回韩国吗?”
“……每天都在打算,只是没有勇气罢了。”
“回韩国为什么需要勇气?”
“嗯……需要一些冲动的勇气。进去吧。”
瑞秋看着叹平静的眼神,最终还是认输了。就一次,我就再输一次好了。瑞秋一把抱住了叹。
“我还没有原谅你。真的好恨你。”
而叹也无法继续对瑞秋的真心熟视无睹。
“我知道。”
但他依旧无法拥抱瑞秋。被瑞秋抱住的叹,无意中抬起了头,结果却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是恩尚。在那一刻,叹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他并没有考虑到,如果那个人不是恩尚该怎么办;也没有考虑到,正抱着自己的瑞秋的感受。叹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抓住正在远去的恩尚。如果错过现在,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车恩尚,你站住!”
拜托,拜托,转过来吧。转过身看看我。告诉我,是你没错。远去的背影突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会再相遇?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叹可能不知道,其实恩尚早就看见了他。当恩尚看到叹与瑞秋抱在一起的时候,下意识地转过了身。恩尚不是不想遇见叹,只是不想看到那种场面。如果看到,无论如何都会被动摇。但她没想到,叹会用这种方式来喊住她。恩尚慢慢转过了头。只一瞬间,叹和恩尚的眼神纠缠在了一起。
“一路顺风,再联系。”
瑞秋无语地看着叹丢下自己走向恩尚。叹每走近一步,恩尚的心就被动摇一寸。
“为什么不打电话,你朋友没转告你吗?”
“听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