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有一局公关晚餐。叹急忙吃了几口,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工作室。结果英道和恩尚已经人去楼空了。他不仅要担心因元的罢免提案,而与元之间产生的纠葛;他还要提防父亲,让他无法对恩尚下手。这些事情,搞得叹心绪复杂。家里也并不消停。叹没想到,一个人留在家里的琦爱,居然会被不安与寂寞击垮得如此彻底。看着喝醉的琦爱,叹苦恼着,为什么自己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为什么一定要让某个人难过?所有的事情,就这样全都纠缠在一起。
恩尚站在厨房一角,静静地听着金会长与叹大声吵架的内容。叹居然变得如此暴怒。恩尚想,曾经的他那么温柔,那么温暖,却因为自己变得这么暴躁。为了守护自己,叹居然失去了自我。恩尚越想越觉得心痛。
叹就算撕了机票,也依旧放不下心,终是连恩尚的护照也抢了过去。叹不想让恩尚在没有自己的地方受伤,在没有自己的地方哭泣。他拉着恩尚的手,走进了酒窖。叹一想到自己说不定会失去恩尚,就不由得更加珍惜她。
“我说没说会过去接你,说没说过让你等我?拜托你,就待在我让你待的地方,行不行?我让你等,你就等等!我让你别走,你就别走!往后,上下学跟我一起走。拜托你听听我的话,好不好?”
恩尚艰难地点了点头,避开了叹的视线。她看着叹的脸,根本没办法说谎。就在这时,叹拉过恩尚的下巴,吻上了她。一想到恩尚说不定会离开自己,叹的吻变得愈加炙热。恩尚感受到叹那迫切的心,无声地心痛着。
“哪里都不要去,答应我。”
恩尚没办法给叹任何肯定的答复。她除了紧紧抱住叹,什么都做不了。
元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等待叹的到来。他看起来很紧张。紧接着,叹走进了包房。他坐到了元的对面。与从前不同,叹看起来很冷漠。两个人之间,围绕着异常紧张的气氛。
“我需要你站在我这边,不要听父亲的。”
“这种事情,应该算请求吧。不该说‘需要’,而应该说‘请’才对。”
元从没见过叹这个样子。他的眼神在不自觉地动摇着。
“我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可是父亲却容不下她。所以我想让哥哥帮我找一间房子。”
要跟我做交易?元微微皱了皱眉。
“难道是……住在保姆间里的那个女孩?”
“嗯。”
“你为了区区一个女孩子,就决定为我投票吗?”
“嗯。为了那个女孩子,我愿意做任何事情。现在只是个开始。不过我希望你日后不要用‘区区’这个词。如今,她是我的全部了。”
怎么会如此不同?是因为母亲不是一个人,还是因为稚气未脱?元很羞愧,自己选择了帝国集团,放弃了心爱的女人。但同时,他也很同情叹。叹究竟是相信爱会永恒,还是相信自己能够守住这份爱?元笑了笑。
“好啊,那你就试着保护她吧。只需要房子吗,应该还需要车吧,还有司机。我都可以为你安排,你尽力去保护她试试吧。”
“准备好了通知我。”
叹没有理会元的挖苦。看着叹冷漠的眼神,看着叹留下自己先一步转身离开,元多少有些不适应。
英道的车停在了叹家门口。英道在门口徘徊着,突然把视线转向了远处的拐角。空无一人的拐角,就像自己一样虚妄。英道等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地对司机笑了笑。
“她怎么还不来啊?”
“什么?”
英道打开了车门。
“我们走吧。路上麻烦去一趟超市。”
英道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或许可以遇见呢。就像奇迹一样,像命中注定一样,或许可以遇见呢。当英道发现恩尚正趴在超市桌子上的时候,不知是烦躁,亦或是伤心,一股莫名的感情涌了上来。英道一边走下车,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他走到趴在桌子上的恩尚身边,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她身上,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恩尚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直起身看了看英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我们事先约好了呢。不过我真的很讨厌挨冻。下次能不能在有屋顶的地方等我啊?”
“谁等你了真是。觉得冷就赶紧把这个拿回去……”
恩尚刚想脱下外套,递给英道,结果他急忙伸手阻止了恩尚。
“你就穿着吧,别逼我威胁你。天这么冷了,别再露宿街头了。”
“只有上次,就睡过一次而已。”
“少来,光是我看见的,就已经三次了。”
“什么?”
“某个清晨,你穿着运动服,睡眼惺忪地从叹家走出来,就是你被明秀撞见那次,那个早上,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不记得了吗?不是有两个屁大点的小孩,在这哭哭啼啼来着嘛。那天,我为了保护你,还跟他们吵起来了呢。可你居然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我还真不知道来着。抱歉。”
“算了。反正我做好事一向不留名。”
“虽然你是个坏人,可也是个好人……如果我能早点知道就好了。”
“现在知道也不迟。就当今天是那个‘早点’好了。”
恩尚心想,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英道那份没被接受的心,就这样被独孤地留在了这里。恩尚真的很想好好安慰他。她希望,英道能够开心快乐地长大,找到一缕更灿烂的阳光。
“还是不要了。就让我从你身边擦肩而过吧。下次如果你再喜欢上一个人,就对她好一点……不要想牵人家手,却伸脚绊倒人家;也不要为了一起吃炸酱面,就去威胁人家。”
恩尚脱下外套递给了英道。
“虽然很短暂,但多亏有你,我很暖和。谢谢,我走了。”
从恩尚带着笑容的脸上,英道好像读到了什么。他站起身,急忙抓住了恩尚的胳膊。
“不要走。”
“……我和叹约好了。”
“别开玩笑了。今天帝国集团要召开股东大会,金叹现在哪有时间见你!”
“我们约好,在他去参加股东大会之前,简单碰个面的。”
“我对离别和半夜逃走这种事情很有经验,算是比较了解了。你这绝对不是去跟什么人见面的表情,而是要放弃的表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从金叹他们家被赶出来了吗?要搬家吗?”
“你可真厉害!很快,我就会搬家了。最近一直在找房子。你家附近如果有便宜房子,就告诉我一声。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做邻居呢。我走了。”
恩尚开朗地笑了笑,离开了那里。英道没有去追恩尚,也没有继续阻拦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你总是与我擦肩而过,我总是被一个人留在原地。就像第一次在这里与你见面一样。这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那么冷,那么孤独。英道拿起外套,急忙坐上了车。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他不能就这样放走恩尚。直到看见恩尚和叹气氛融洽地站在一起,他才终于放下心来。虽然很庆幸恩尚没有离开,但他的心依旧很痛。
为什么对叹和恩尚来说,像别的恋人一样,逛街、穿情侣鞋、牵手,会这么难?恩尚心想,就当是离开前的最后一段回忆吧。她紧紧握住了叹的手。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拉着恩尚的手走向了公寓。这是参加股东大会为元投一票,所换来的第一件战利品;同时也是对父亲宣战,警告父亲,自己将会奋不顾身地保护恩尚。
恩尚看了看公寓,微笑着看向了叹。叹没有想到,这份微笑更多是因为悲伤。恩尚留在空空的公寓里,送走了要去参加股东大会的叹。
“我们这个样子,就好像新婚夫妻一样。”
“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恩尚踮起脚尖,轻轻地在叹脸颊亲了一口。
“你,你……居然毫无预警就出手,你可够厉害的。”
“那你呢?难道你做事有预告过吗?”
“我走了,家里见。”
“路上小心,我在家……等你。”
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门刚一关上,恩尚就无力地靠在了门上。强忍着的泪水,倾泻而出。能够这样和你道别,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吗?我们可能好久好久,不,甚至是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恩尚生怕哭声太大,会让叹折返回来,一直强忍着低声抽泣。
这次的罢免提案其实是金会长走的一步棋。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想过要罢免元,也没想过要另立社长。元被巨大的挫败感围绕着,为了守住这个位置,他赌上了太多东西。走出股东大会,金会长从容地拍了拍元的肩膀。
“真幸运,提案被否决了。祝贺你,金社长。”
“您可真够了不起的。”
元因为太过羞耻,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到元离开股东大会现场,这才搞清楚状况的叹,转头看向了迟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看明白了吗?”
“这一切……难道都是在演戏吗?”
“看来你还有点脑子。你哥哥现在的心情应该是糟糕透了。没事别去惹他。”
迟淑也跟着走出了会场。这时,金会长走到了叹身边。他看起来很从容,这让叹不由得皱了皱眉。
“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的感觉如何?”
“您对哥哥,究竟做了些什么?”
“只不过给了他一点小小的羞耻感而已。不仅是你哥哥,对你也一样。”
“您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恩尚。你藏起来的那个姑娘,一个小时以前她已经离开韩国了。不要忘记,今天你在这里挥舞了手中的武器,代价就是失去那个女孩。”
叹呆呆地站在原地,随即像疯了一样,跑出了会场。叹急忙给恩尚挂了个电话。就在听到听筒里传来提示音时,他陡然停下了脚步。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叹四处寻找着恩尚,家里、咖啡店,还有学校,但哪里都没有恩尚的身影。叹站在恩尚那空空的储物箱前,埋怨着自己放松了警惕。最后,他跑到与恩尚一同来过的公寓。果不其然,恩尚没有在这里。只有挂在窗口的捕梦网,在夜光下独自闪烁着。他居然束手无策;他居然无处可去。他无力呼吸,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呼吸?叹跪坐在地上,从眼睛里掉下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啊。恩尚的名字久久停在嘴边,终是没能喊出口。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把恩尚逼上了绝路。对不起,居然这么晚才明白。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就这样,叹独自一人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