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暑假,文琼英如果不回老家,就会跟同一个家属院的小伙伴们疯玩。在家的附近,有一处有意思的地方,这里有时会见到一些军人哥哥,但又不像旁边的军区大院那样,严格的不让人进。这个院子里,有秋千,有爬杆爬绳爬梯,有单双杠,有独木桥,有高低箱,还有几个乒乓球台。这里虽然有门卫,初始时对这群小鬼却特别宽容。
后来文暄妍才通过大人的言语和自己的发现,看明白这里原来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那些器械。文琼英玩的最好的是秋千、爬梯和独木桥。
秋千她可以荡起来几乎和地面平行,大概五六米那么高,快有两层楼那么高的样子。秋千荡起来的时候,文琼英只觉得畅快,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眼前的景物迅速变换。身体因为万有引力的作用停顿在最高点时,心跳也会跟着停滞一下,好像时间也跟着停止一下,这一刻的感觉很奇妙。她能感觉自己离天那么近,能看到那么多的屋顶,远处的景色也都尽收眼底。地面上的声音离自己那么远,眼前的景物也随着视野的扩大一下子辽阔起来,这个世界和地面那个世界完全不同。文琼英时常晃神,仿佛意识抽离身体。
当秋千迅速冲向地面时,速度越来越快,意识仿佛又迅速回到身体里,飞过最低点的时候,她能看到那些小伙伴的掠影,他们跳着、喊着、感叹着,那声音瞬间扩大了好多倍,充斥着文琼英的耳朵,真实又踏实的感觉。
爬梯是这里文琼英觉得最简单的,虽然这梯子在爬的时候地下没根,一个劲左右乱晃,但她从不在意,只认准更往上的那一根横杠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就是了。文琼英很喜欢这种简单的感觉,脑子里不用考虑其他,只是抬头、向上…这更多的应该是意志力的考验吧,毕竟人们对于脚下无根的感觉总是很无助。刚开始时,文琼英爬到高处会往下面看,看看到底离地面有多高,可能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恐高,每当低头时总会有一点点的眩晕,心惊的感觉,眼前会有一点点白色的光晕。她不怎么害怕,反而渐渐爱上了这种跟平常不同的身体观感,她从来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觉。离地面越高,文琼英越觉得身体轻盈飘逸,身体好像受自己控制,又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很奇妙。
文暄妍觉得这像上(xi)瘾(du)。看起来文琼英有点轻微的幻觉,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眼神也有点迷离,总是怕她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摆下来。文暄妍还隐约有点记忆,只记得当时天不怕地不怕,其余的感觉却是忘了个干净。看来自己的冒险主义这个毛病是从小就有的,大概是从小在老家疯的时间太长了,对大自然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很多时候还会产生一点“触电”的心灵感应。
一去小伙伴玩这些很长时间后,才被父母知晓。几个孩子的父母都来看被孩子形容为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得出的结论是严令禁止他们再来,说这是极度危险的玩法,尤其在孩子们现场演示“高难度玩法”后,所有家长都坚决再坚决地制止。于是这短暂的快乐戛然而止。
没有游乐场,但是游乐场又无处不在。
回老家时自不必说,漫山遍野都是游乐场,所有触目可及之物全部是朋友般的存在,只除了---看起来平静河面下的暗流漩涡。
老家门前不远处的这条小河是孩子们快乐的发源地,不论冬夏全年有水。人最多的地方是那座看起来最气派的桥下,河水清澈透明,河底有沙有石,河岸平缓宽阔,河边植物茂盛……文琼英在这里的记忆始于那次暑假的下河摸鱼。
人很多,大都是孩子们,文琼英和屋前屋后的小伙伴们也在其中。文琼英以前只在小河里蹚过水,多数时候是坐在河边涮涮脚的那种,因为父母和奶奶严格禁止她下水,嗯,怎么说呢,她算是听话的。这一次铁蛋的二哥银蛋提着一个玻璃的罐头瓶子在他们面前炫耀,因为里面有三条灰突突的小鱼飞快的窜来窜去。(大概铁蛋家兄弟的名字是按照金银铜铁来排列的…)
“这是我自己下河抓来的!”银蛋超级自豪的昂着头说。
“哇~~~”文琼英的眼里瞬间充满了亮晶晶的小星星,羡慕啊。
铁蛋和六丫当然是下过河的,他们立刻怂恿道“英子,咱们也去河里摸鱼吧。今年河里水足,好多鱼。”
文琼英有点犯难“可是…家里不让我下水啊!”
“怕什么!村里好多孩子都去河里,真没事,我们都跟你一起。”铁蛋拍着胸脯。
银蛋也凑过来“我帮你跟家里说啊,有我在,家里人就应该让去了。”他年纪要大上四五岁,已经是半大小子了,个子也高出文琼英那么多。
最后,当然是去了的。还不止去了一天。
桥下的河水很美,这里是文琼英见到小河的最宽处,河水轻轻巧巧的流过,看起来很是悠闲,河面在阳光下一荡一荡的晃出去很多波纹,反射出绚丽的油彩画般的光晕,星罗棋布的是一撮一撮的小孩子们,他们都挽起裤腿在水里笑着闹着。
文琼英也学着样子,玩闹了半天。才开始摸鱼。
在这里摸鱼可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技术活。没有任何人的技术支持,文琼英一开始就拿着自己的罐头瓶子在水里干捞。看准向自己奔过来的小鱼就一个猛子扑过去,结果可想而知,要是这样就被逮住,那鱼干脆笨死算了。
然后他们升级了战术,观察别人怎么摸鱼,再问了一下银蛋哥。银蛋哥倾囊相授,不过毕竟有着年龄的差距,文琼英他们实施起来着实费劲。
升级战术就是“筑坝加拦网”,在河底横着建起来一条长长的堤坝,有点像括号的形状,正中间开个小口子,在小口子的下游固定好罐头瓶子,等着鱼儿自己撞进来就好。当然也可以在这里拦一张网。
所谓的网不过就是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类似纱窗的物件,反正农村孩子手儿巧,只要是合适的垃圾都能拿过来发挥光和热。
坝筑好了,等着的时间就可以两个人弯腰拉着网,在河里从下游往上游慢慢的移动,像文琼英这样的新手,运气好的话,可以网住一两条看起来不那么机灵的小鱼。可是银蛋哥和他的兄弟们基本每次都有不错的收获。文琼英也跟铁蛋和六丫琢磨了半天,最后才发现,说什么都没用,实践出真知,次数多了,诀窍自然就跟着来了。
第一天,文琼英只收获了三条小鱼,她如获至宝的把小鱼展示给奶奶看,奶奶高兴出了满脸褶子。第二天,她收获翻倍的多了起来,可是当天晚上,文琼英也开始“翻”起来,只不过是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