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远乔一直没有说什么。对于他来说,一切的顺遂也只是表面的,自己真正吃的苦又有谁知道。他吃的苦又和文琼英吃的苦不同。
此时的骆远乔深刻的意识到,原来在分开的这些年里,他和她已经渐行渐远,慢慢的变成两个世界的人。骆远乔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情,在文琼英这里仿佛天方夜谭;而文琼英平常的生活,在骆远乔看来,就像看多年前的老电影一样,那么古老。
骆远乔看着文琼英亮晶晶看着自己的眼睛,忽然意识到,原来她说这些,不是想告诉他,她有多难,更多的是想告诉他: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骆远乔笑了。
文琼英也笑了。
她拿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其实她能喝出来,这样鲜艳颜色的茶水里,带着一股醇厚,带着一丝甘甜,好喝,确实好喝,但她更习惯喝白开水,虽然寡淡,却最真实。
骆远乔继续慢工泡着茶,半晌,抬眼,开口道“其实我也不是土生土长在省城里的人,以前我也是县城里的井底之蛙,”他递一杯茶到文琼英面前,“后来,我爸爸工作调动,才来到这里,那个时候,省城也不是现在的样子,只比县城好那么一些些,我也适应了好一段时间。”
“所幸,我有个想法,一直没有改变,为了这个目标,我一直努力,一直前进。直到今天的样子,也都是那个目标带给我的。我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文琼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她心里默念了后半句“这样我就能请你在这样的地方喝茶,还了人情,那些其他的事情,再慢慢解决。”
文琼英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有着一定的缺陷,但是她还是明白跟自己根本不熟悉的骆远乔,一直对自己不显山露水的关心代表着什么。尽管在很大程度上,她很希望自己能一直有这样一个保护伞在身边,理智还是告诉她,不能把别人对自己的好当做理所当然,无功不受禄,不能欠人情。更何况自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回应骆远乔的心思,也不能为骆远乔带来对等的利益,所以,趁机说清楚也是好的。
老楚的手艺很不错,文琼英吃的津津有味,骆远乔则是有些心事重重。老楚坐在桌前倒是跟文琼英聊得很开心。骆远乔若有所思的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席间无话,吃饱喝足,老楚主动提出要送文琼英回学校,“远乔啊,我可是真的很稀罕这个小姑娘,给我个机会送她回学校吧,你刚从外地回来,肯定也累了,在这休息会,等我回来咱们再聊。”
文琼英看看骆远乔,再看看老楚。骆远乔竟然是刚回到省城就去找自己,这让她更加的内疚;而老楚要送自己回学校,又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安,毕竟刚认识的人,还是个成熟的男人。
骆远乔仿佛看出文琼英的迟疑,最终他还是要来老楚的车钥匙,带着一丝疲惫亲自送了文琼英。
车上。文琼英咬了半天自己的嘴唇,双手无意识的搅在一起。
骆远乔发现了,轻咳两声,正准备说点什么。
“啊,你感冒了吗?”文琼英被他的咳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骆远乔哑然失笑“你一直这么傻乎乎的吗?我真怀疑,你就是传说中的高分低能儿。”
“我怎么会高分低能?首先,我的分不能算高,其次,我能照顾自己的生活,不算低能。”文琼英看着骆远乔,认真的说。
她看到骆远乔扶着方向盘的手白皙且修长,骨节明显,肉皮很细嫩,一看就是经常保养的,还有一些淡淡的绒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点俏皮。文琼英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还算白,可是指头短粗,毛毛糙糙的,相比之下,仿佛农村老妪的手一般。她偷偷把手捂起来。
骆远乔眼睛稳稳地看着路面,嘴角勾起一丝笑“是了是了,你最厉害!”
文琼英依然纠结着“那是自然。对了,我那有感冒药,一会儿你等我去拿给你,多喝水,多休息,才能好的快。”
“好好好,听你的。”骆远乔想到什么,严肃的对文琼英说“秦汉唐,他…”
“我知道,我俩就是朋友,跟你和我一样,我不会做失足少女那样的傻事,放心吧!”文琼英顿一顿,试探的问道“你,对他,意见那么大,是不是,知道他很多事啊?”
“算是吧。其实,他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坏人,只是…”
“只是我太傻,会被他利用啊、陷害啊什么的对不对?”文琼英听骆远乔说秦汉唐不坏,立刻就放松下来,靠回座椅背上,“这又不是拍电视,写小说,别过度紧张了好不好?”
骆远乔无奈的悄悄摇头“你呀!我又不是编剧,怎么能弄出那样的故事情节来吓唬你?对了,今天的老楚,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多去去,他那挺不错吧?”
文琼英疯狂点头“嗯嗯,挺好的挺好的,主要他做的菜好吃!”
“老楚是挺好的人,以后了解了你就慢慢知道了。当然,对于你刚才的提防心,我还是很赞同的。”
“你这人,什么话都自己说了,我也不是提防他,只是刚认识,总是没那么熟悉。所以,刚才我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啊?哎,下次他会不会一生气就不给咱们做好吃的了呢?”文琼英懊悔道。
骆远乔一脸严肃的摇摇头“当然不会,他会直接把咱们赶出来,让咱们吃闭门羹!”
文琼英大惊“不会吧,那么惨!哎,早知道,我就让他送一送了。吃不上好吃的很惨的!”
说完两个人大笑起来。
之后,骆远乔又跟文琼英说了物理竞赛的事,他坚持给要给文琼英找人开小灶,不容置喙。寒假打工的事他也敲定了,只说到时会通知她。
文琼英在心里盘算着,反正也已经欠了人情,干脆就多打点工一起还了。骆远乔这么坚持,恐怕自己再推脱也是会被赶鸭子上架的,干脆就这么办。以后有的是时间还。
所以,文琼英答应了下来。
当文琼英坐在自己宿舍的板凳上时,忽然想到,忘记给骆远乔拿感冒药,她懊悔的跑下楼,哪还能看到骆远乔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