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夫子,疼…疼疼…”
杏子烟吃痛的叫出声,又用两只瘦弱小手死死的护住头,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委屈极了。
“逆徒,为师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怎能对不离师叔如此无礼?!”
杏子烟听了云华夫子的训斥后,表情更加委屈了,于是她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
云华夫子抬手扶额,心力憔悴,他平日里虽然对徒儿严厉了些,倒也没像今日这般,对她厉声呵斥……
再看着这逆徒满脸泪花,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他又后悔方才语气过重。
“傻徒…为师方才…不是故意要训你的…”
云华夫子将敲打杏子烟脑袋的手收回,一张脸纠结又心疼,他云华平生就这一个徒弟,这哭傻了可如何是好?
“咬你…”
杏子烟趁云华夫子收手的那一瞬间,即刻便找准时机,大口咬了上去……
“?!!”
云华夫子一时脸色发青,不稍片刻他的脖颈间又涨起红色细筋,似有勃然大怒之色……
“不离师叔,夫子平日里就是这般对待徒弟的!除了打骂,他还罚我抄写成千上百遍诗经!”
“……”
“师叔人美心善,自然是不忍心让我面对凶狠的夫子,所以,子烟决定暂时就跟你一起玩了!”
杏子烟咬完云华夫子的手后,便一溜烟儿的逃到姬不离的身后去了,顺势还揪了一把姬不离的衣袖,又眼泪汪汪乞求似的盯着他……
姬不离侧目望了一眼这看似委屈巴巴,实则肚子里有些坏水的杏子烟,没有答话。
“我的戒尺呢?!”
杏子烟闻言浑身一颤,云华夫子好像真的生气了,杏子烟有些不安,所以她又向前挪了两步,使其距离姬不离更近了些。
“乖徒儿~过来~~”
杏子烟闻言惊悚地摇了摇头。
“为师又不会打你~”
姬不离:“……”
杏子烟:“徒儿不信!”
云华夫子:“……”
此逢落英缤纷时节,树间挂有几只黄鹂鸟,探头探脑地弯着脖颈,它们似在捉身上的小虫,又似在一旁悠闲地看着师徒日常吵闹大戏……
云华夫子眉头紧皱,只见他将手往袖口里翻了翻,不稍片刻,便从中抽出一把戒尺来。
杏子烟瞪大双眼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后,便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态还并不怎么严重,只是平日里不服管教常用的戒尺罢了……
云华夫子抬眸间,正好瞥见了杏子烟侥幸又不知悔改的模样,这时,云华夫子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难看了。
“……”
云华夫子思量片刻,又将戒尺放回了袖口里,杏子烟还未来得及高兴呢,云华夫子便又取下腰间佩剑,执于手中。
杏子烟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夫子真的生气了吗?夫子从来都不会用剑来惩罚她,所以她才会如此的任性妄为……
年幼的杏子烟,盯着云华夫子的那把银色长剑,眼中有惧意和无法看透的神色……
她的父皇母后,皆是拔剑自刎,以身殉国……
前朝杏国,何其安泰,怎料被那乱臣贼子倾覆,河海晏清不再,而今兵荒马乱,多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姬不离似乎察觉到了杏子烟的变化,再看她那令人心疼的神色,姬不离心底的某一处突然就被刺痛了,愧疚、悔恨、怜悯……
他乃杏国国师,身怀仙术,颖悟绝伦,直至杏国倾覆之际,他依旧选择闭关不出,一切皆因其,顺意天意……
“别怕。”
姬不离轻轻握住了杏子烟稚嫩的手,语气温柔带有安抚之意。
杏子烟闻言怔愣住了,此刻她觉得,不离师叔的手很温暖,这样的师叔,应当是她见过最温柔的人了。
“看来是书本抄的不够多……”
云华夫子将剑取下置于一旁,他找到一个石凳便坐了下来,又将手伸向怀里,拿出一本又一本的书来。
最后他挑了一本,似乎十分满意。这本《破月剑谱》乃云华夫子所创,它一共有两册,其内容丰富且细致……
云华夫子为何会选择拿出此书呢?因为里面有大量的人物持剑图,而她的好徒儿平日里最不喜的便是替夫子绘人物图了……
“徒儿,过来,为师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
杏子烟自然是看见了那本剑谱,她嘴抿得更紧了,这本书似乎在她的脑海里留存着什么不好的印象……
这里面的图画过多,并且招式复杂,当初杏子烟为了画完这两本书,可花了不少功夫。
“夫子?”
杏子烟怯怯地望着云华,她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定,夫子将这剑谱拿出来做什么?难道要让她抄写这书里的内容?杏子烟紧抿着唇,书里文字倒不至于太可怕,主要是其中的图画……
杏子烟想起她曾经为《破月剑谱》作画的经历,神经末梢一时间刺痛般跳动,虽已过半月,她现在仍然觉得手还有些酸痛……
“为师方才思虑过了,这剑谱还有许多有待完善的地方,需要乖徒儿再帮为师重新描绘两册。”
“……”
杏子烟面上的表情彻底破碎了。
姬不离疑惑的侧过身去,他低头望了一眼杏子烟,银白面具下的双眸深沉又宁静,似乎有一种让人紧提着的心渐渐舒缓下来的柔和。
杏子烟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一时间好像忘记了所有的恐惧。
“云华兄。”
姬不离柔柔地牵着杏子烟的小手,向云华夫子走去,步伐沉稳,气质绝伦。
“何必如此苛责。”
姬不离语气清浅,柔和中略带笑意,好似暖玉淌过的冰泉,让人心生暖意,又觉清绝出尘不可染指。
“……”
杏子烟认命般低着头,夫子此刻一定很生气,她现在就站在夫子跟前,凭着自己良好的听觉,她似乎都能听到夫子压制怒气的喘息声……
“这逆徒。”
云华夫子闻言神色和缓了许多,他此刻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姬不离见云华脸色和缓,便知晓他已然消了气。到底是他与云华相识多年,自然是能察觉到云华的情绪变化。
而年幼的杏子烟自然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想法的。
杏子烟见云华夫子此刻仍皱着眉头,便把心一横,她紧咬着嫩红薄唇,又使劲地挤出泪水……
“夫子,子烟知错了。”
杏子烟语气软糯,一双晶莹大眼通红通红的,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夫子见状即刻便软下心来。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云华夫子轻叹一声,语气无奈却无责怪之意,只见他转瞬间便收好了剑谱和戒尺。
云华夫子一袭青衣,儒雅非常,只稍一眼,便知晓此人满腹经纶,是饱读诗书的学士,但细看其充满书卷气的眉眼,隐隐也有一股锋芒暗敛,许是多年习武所致。
杏子烟见云华夫子收好了剑谱和戒尺,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又在心中狡黠一笑,夫子总是这般心软,总是这般好骗。
“姬兄随我进屋里吧。”
“好。”
“……”
杏子烟一时怔愣在原地,夫子没有叫她,难道夫子这是不让她进屋里了吗?
“逆徒快跟上。”
杏子烟看着云华夫子侧过身来,他的眼睛明澈又饱含担忧和关切,那故作严厉的双眸下,其实满是疼惜。这眼睛,在杏子烟看来,似能灼烧人心。
云华夫子伸出来的,欲要牵杏子烟的手滞在半空,他见杏子烟依旧愣在原地,似在出神,眉目间更显担忧,为师方才难道…对她太严厉了吗?
杏子烟见云华夫子的面色变得更显担忧了,便急匆匆跑上前去,欲要牵住云华夫子的手。
只一瞬,被风拂过的青衫微微掠起,云华夫子的手臂白皙可见。
杏子烟在这一瞬间,无意间睹见了云华手臂上的那几道伤口,还有她方才咬的牙印。
那几道伤口…多是夫子从江中大蛇中救她所致,还有一些是夫子的旧伤,而且方才,她又咬了夫子……
杏子烟一时垂下头来,几滴微不可见的泪,自她脸颊悄然滑下来。
“逆徒你…这是怎么了?”
云华夫子神色有些慌张,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徒儿这次是真的落泪了。
“……”
姬不离见状,便从怀中拿出一玉色锦帕来,欲要交给杏子烟擦泪。
杏子烟一时沉默,垂头不语。
“子烟,为师今日对你确实太过苛责了,你不要怪为师严厉,傻徒别哭,为师以后不会……”
话还未说完,杏子烟便猛地扑进了云华夫子的怀里,她两双小手死死抱住云华夫子,生怕此人会消失一般。
“……”
云华夫子顿了片刻,似乎叹了一口气,随后他又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杏子烟的头。
“傻徒,为师不是一直都在吗?”
杏子烟抱着云华夫子的手又紧了几分,似乎要勒入骨血之中。
“逆徒,为师要被你勒死了。”
云华夫子不紧不慢地说着,面色却已有些微愠。
“……”
姬不离见状又将锦帕收回怀中,他望着这两人,眸色柔和,杏子烟一直这般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其实也挺好。
“快放开为师,为师还得去煮饭,不然你不离师叔今日可得饿肚子了!逆徒你怎忍心?”
云华夫子被激得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姬不离:“……”
杏子烟:“!!”
杏子烟闻言,猛然想起了那个出尘脱俗的师叔来,只见她立即松开了云华夫子,转瞬便美滋滋地跟在了姬不离身旁,两双眼满是姬不离……
“……”
这喜好美色的逆徒。
云华夫子落寞的想着。
“夫子,今日子烟来煮饭吧,子烟还咬伤了您,所以夫子就好好休息吧。”
杏子烟一脸明媚,那般将人刻入骨子里的眸光,好似世间万物都不值一提,只要眼前这人安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