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马匪的老巢，马匹和骆驼多了起来。顾九自然不会再用双腿赶路，如果就这样跑到庭州，他感觉双腿会废掉。
骑在马上的感觉并不好，半天下来，大腿内侧，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皮都快磨破了。
看着凌小和安坤没事人一样，心中很是恼火。
气愤的问凌小：“同样是骑马，你们为什么没事？”
“同样是人，你还打不过我呢！”凌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嘲讽了一句。
“骑马时双脚踩在马蹬上，用力踩住，两条大腿夹紧马肚子，碰到颠簸的地面，你的屁股离开马背微微翘起，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
安坤觉得有必要教一下顾九，要不最多三天，顾九就没法走路了。
听完安坤的话，顾九才明白过来。
有些东西就是一层窗户纸，不捅开，永远不会知道。在甘露川的时候没好好练习骑马，真是重大的失策。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坤就率领队伍出发了。
顾九把裘皮大衣绑在马鞍上，两条腿上各绑了一块羊皮，希望能减少些摩擦。
事实证明，顾九的方法是对的，绑在腿上的羊皮，减少了不少疼痛。
骑着马在戈壁上整整走了七天，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当满眼的荒凉戈壁，逐渐往身后退去时，眼前的绿洲越来越近。
众人一阵欢呼，对他们来说，每一次远行，都是生与死的别离。没有人知道上了路，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又走了两天，才看到庭州城。北庭都护府所在地，繁华程度自然不是甘露川可以相比的。光是街道两旁的二层小楼，一眼望不到尽头，同样的建筑，蒲类县只有寥寥数座。
身处丝路要道，和长安断绝了联系，固然少了许多中原的商人。但西方的商人仍是络绎不绝。
一行人连城都没进，在城外随便找了家客舍，一头扎进房间里大睡起来。
顾九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傍晚，睡了一天一夜。
身上的衣服布满了灰尘，随便抖动一下，地上都是一层灰。摸了一把脸上，能搓出污垢。
吩咐小斯往木桶里加满了热水。脱光衣衫直接坐了进去，然后嗖的一下又跳了出来，地上一片水渍。
忘了屁股已经磨烂了，遇到热水疼痛感会加倍。
最近的倒霉事情已经数不过来了！
等水温降低一些后，再次跨进木桶，龇牙咧嘴的洗了个热水澡。
当他重新穿上干净的衣衫后，才感觉重新回到了了人间。
出了客舍，才看到安坤和凌小坐在对面食肆喝酒，正在招手示意他过去。
凑到凌小那一桌，看了看胡凳，还是决定蹲下来，让屁股少受些罪。
要了一碗羊羹，桌子上还有几盘青菜，陶盆里还有小半盆羊肉，也不嫌弃是凌小吃剩下的，径直往嘴里塞。
“味道不如长安食肆的，对了，你的长安食肆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去长安食肆吃？”顾九喝了一大口羊羹说到。
庭州是凌小的大本营，他知道这里肯定有长安食肆。
凌小指了指城池方向道：“长安食肆在城内，这是城外，自然不会有太好的吃食。
吃饱了赶紧收拾一下，晚上之前要进城。城外没你想象的那么安全。”
顾九喜欢有规矩的地方，有规矩的地方代表着文明社会，在大唐官府的震慑下，你露出再多的钱财，也没人敢明着抢你。
这里的官府管理并不严格，道路两旁都是林立的商铺，还有各种顾九听不懂的叫卖声。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脑中烦闷无比。身处闹市，内心深处却更加的孤寂，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与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西域，表面归大唐管辖，实则百族林立，各有各的语言。在这片地方汉人少的可怜，好不容易看到几个汉人，还都是年迈的老卒，悲凉的意味更是从心底油然而发。
自己能改变什么吗？仔细想想，发现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很有限。
进城之前，安坤就被顾九打发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价值两万贯的金银。
跟柳成鹰之间，迟早要较量一番，单挑不存在的，只能依靠伊吾军的人马。而重骑兵的装备，这个只能由安坤这个老将出马，才能搞到。
长安食肆在一处颇为热闹的路口，意外的是居然看见了一个道士。西域没有道观，道士可是比金疙瘩还稀罕的存在。
约莫二十来岁，一双眼睛半眯着，好像没睡醒一般，身上的灰色道袍洗的有些发白。一只木簪插在头顶，配合他的相貌，确实当得出尘二字。
要不是看到他瞅着长安食肆的方向咽口水，还真被他人畜无害的样子给骗了。
“哪里来的道士，假的吧！”顾九怀疑道。
凌小神色严峻，小声对顾九道：“这是个高手。”
顾九道：“比之柳成鹰如何？”
“不好说，应该差不多，没交手之前谁也说不定。”
眼看道士一脸肉痛的准备离去，顾九哪里会放过这个中原高手，赶忙上前道：“道兄，我与你颇有眼缘，不介意的话，上去边吃边聊？我请客！”
顾九指了指长安食肆。
李道一犹豫了一瞬间，答到：“好！”
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模样，估计好久没吃过饱饭了。
顾九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道兄，在下姓顾，乃洛阳人氏，不嫌弃的话，喊我一声顾老弟就好。你怎会到这个地方？”
“贫道李道一，三年前随家师云游西域，岂料半年前家师仙逝，徒留我一人在此。
后来盘缠也将要用尽，却离中原还有万里之遥。”李道一哀叹道。
“李兄身手如何？”
李道一放下筷子道：“在下自认为身手不错。”
“那正好，小弟有支商队，正缺护卫人手，李兄不嫌弃的话，替我照看商队可好？价钱好商量。”
李道一皱着眉头正准备回绝
顾九赶忙说到：“李兄，只需一年，一百贯钱。”
能忽悠到一个不亚于柳成鹰高手，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没事，见识一下西域风景也好。”
早说嘛，老子饭都快吃不起了，正好赚点钱，李道一暗想。
凌小鄙夷的瞧着俩人，果然还是财帛动人心。
庭州，瀚海军帐。
安坤苦笑道：“杨将军，那些甲胄武器都快烂在库房了，还不如卖给再下。”
按理说可以直接跟杨袭古要，但是罗正特意交代过他，不能白白接受，一定要拿出一笔钱购买，只有这样，伊吾军才能听调不听宣，保留最大程度的自主性。
杨袭古坐在案几后面，怒道：“安坤，你老实告诉我，罗正这是要干嘛？
一千套重骑兵的甲胄，三千套弓弩刀器，这可不是小数目。足够装备三千人的骑兵。”
他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一旦接受了对方的钱财，伊吾军重建以后，将不再接受自己的直接管辖。
“杨将军，话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就不满您了，罗校尉准备重建伊吾军。你把多余的军械给我们，我们出钱给您，岂不两全其美？”安坤双手一摊道。
杨袭古怒道：“罗正他哥哥当年战死，把将印交给罗正，这本身就不合规矩。”
安坤反讽道：“罗将军当年要是没战死，李元忠会把北庭节度使传给你吗？
您再看看现在的瀚海军，减员六成。军饷都发不下来，钱粮还要伸手跟百姓借。
伊吾将军印给您，您养得起？
您把军械给我们，两万贯金银，足够瀚海军两年所需的粮草。”
杨袭古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是哀叹了一声，道：“吐蕃已经出兵了，到时候伊吾军莫要作壁上观，军械，拿去吧！”
说完这句话，杨袭古整个人颓然下来，不再是个将军，更像个迟暮之年的老人。
实际上他并未对伊吾军抱有任何希望，在吐蕃大军面前，哪怕满编的伊吾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相比安西都护府，北庭的情况可以说差到了极点，东边直面吐蕃的冲击，西北是回鹘人。这些年可以说是依靠回鹘的力量跟吐蕃周旋，还能这次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呢？
没有人知道。
吐蕃人这次兵锋直指北庭都护府，战争自然就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