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去哪儿都挺快,站在烂尾楼废墟上等了好一阵。
这里日落的景色相比夜里要好上很多,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废墟之上,周围满是凄凄的荒草,居然有一种别样的美。
等到太阳已经落山了,一列车队穿过戒严的关卡姗姗来迟。
一行人全部下了车,杨元看见了站在土丘上,背对着夕阳抱着膀子摆pose的林峰,大喊道:“别摆造型啦,赶紧下来吧。”
林峰寻思着要是飞下去,大家都是超人类,有点装B的嫌疑,不如就老老实实走下去,只是脚下一麻,差点栽了个跟头。
“这都有事儿呢,赶紧说正事儿要紧。”
“腿站麻了……”
冷辙抱着一个平板电脑跟抱着遗像似的走了过来,里面是熟悉的文质彬彬的倪将军。
林峰上前打了声招呼:“泥~嚎~~喔们油见面辽……”
倪将军扶了扶眼睛,用标准的普通话道:“又见面了,你这次能代表北春市超保局吗?”
气氛有点尴尬,林峰在锁环上摆弄了几下,调出了自己的身份后台给倪将军看了。
“那么,挑战成立。诸位,请自便吧。”
冷辙跑过来把平板递给林峰,林峰也像抱着遗像一样坐在土丘上,匪夷所思地看着张国豪一行人。杨局让他别说话,他就尽量少说话抖机灵,大不了这场挑战过后,自己把这一群人带回去,反正他已经放开了。
张国豪道:“我打头阵,你们谁先上?”
愣子扶了下眼睛走了出来,沉默不语,他的双手已经恢复如初。
张国豪大喝一声:“好!你记住,能做我张国豪的对手,虽死无憾!来吧!”
愣子也没多BB,对准张国豪就狂奔过去,而张国豪的嘴角带着云淡风轻地笑意。
“砰!”
愣子一拳将张国豪撂倒在地,张国豪当场昏迷过去。
愣子真愣了,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倒地的张国豪,甚至用脚踢了踢张国豪的腰。
观众全傻了,林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孟少杰赶紧跑过去,跪在地上仔细地查看着倒地的张国豪,又是拍又是捏的,终于捏到脸的时候,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人脸上的肌肉状态不对,这种手法他见过。
“假的?!!!!”
孟少杰叫了一句,又跑回去一一确认剩余十人的脸,直到老十刘如满才确定是真的。
孟少杰两手抓着刘如满的脑袋,吼道:“阿豪呢?阿豪呢?!!!”
……
“行了,甭难为他了,这孩子够义气了,我都没想着让他来,他还是过来了。”
二爷在布置好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说道。
孟少杰又跑回来双目圆瞪,脸上青筋暴跳,死死地看着二爷,牙关里蹦出一个字:“爹……”
二爷面带笑意地看着孟少杰,说道:“现在看着还有副人样儿,你三叔死的时候,你就是这幅表情。这么些年,我以为你忘了他了,没想到是冲我来的。”
孟少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请爹为我解惑!”
二爷冲着所有人道:“都过来都过来,二爷我要讲故事了,想听地都过来坐下!姓林那小伙子甭在那儿坐着了,把倪将军抱下来!”
一群人带着好奇心呼呼啦啦围了上来,林峰坐在地上从兜里摸出来一把瓜子,刚往嘴里送就被旁边的杨元拉住手。
“你克制点,当这儿是你家呢?”
二爷道:“磕吧,哪有先生说书不让观众嗑瓜子儿的?”
杨元点点头,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烟就要来一根,他旁边的红衣女郎一把薅过来,自己点了一根猛吸了两口,似乎是憋得狠了。
二爷缓缓地开口道:“这事儿得从头说。起始在滇省双城,八十年代。
你们应该听人说过,那个年头的双城很有名,至于为什么有名,你们道上混的也知道些。当时双城的警局每天的案子不是处理那些个倒腾白面的贩子,就是抓吸白面的人。当时双城一有个了不得的人物,叫张云诚。双城当年的名声有一半是此人搞出来的,为什么呢?双城每年的出货量有一半攥在此人手里。那日子过得,好家伙了,风生水起啊。看到二爷我那宅子了吗?跟人家比那就是个屁。双城道上一多半人甘心给他当马仔,哪怕是不给钱。因为在道上混你不听他的,往小了说,没饭吃,往大了说,没命。
这人娶了妻子,生了儿子,取名张国豪。
人常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乐善好施的富家翁尚且免不了家道中落,何况他干的是遭雷劈的买卖?这报应就落在他儿子身上了。张国豪三岁的时候觉醒,发高烧,而且孩子总饿,给多少东西吃都够。他虽然在道上呼风唤雨,但是超保局他不敢惹更不敢上门求医,只能说找人去境外,把境外的医生请过来看病。
这一请就把病耽误了,孩子撑了三天活了过来,也正常觉醒了,但是落下了病根,动不动就发烧昏迷,且无药可治,只能硬挺。这一撑就是十年。97年,张云诚把倒腾白面的买卖做得遍布全国,道上的见着他得喊一声张财神,我大哥孟松阳有幸见过他一面。
我刚才说乐极生悲,他的事儿惊动了上面,滇省的官员一夜之间落马大半,他带着一家三口被警察逼得逃到国外仍旧免不了被围追堵截,警察手上的认证物证够枪毙他一万回的。
98年,张云诚在缅国被逼到山穷水尽,住着贫民窟每天跟乞丐抢剩饭吃,更难的是他还带着孩子和妻子。终于有一天,夫妻俩崩溃了,张云诚拿着枪寻思一家人自我了断得了,他妻子跪在地上求他放过孩子去自首,两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这两人都是罪孽深重,寻思带着孩子自首,警察总不会断了这孩子的生路,哪知道,刚踏出家门就被警察团团围住。夫妻俩连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被当场枭首。按理说,警察应该抓人回去受审,怎么会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就把人宰了呢?”
杨元非常配合地来了一句:“为什么?”
二爷接话道:“杀人的与张云诚仇深似海。
97年,此人大学毕业,因为是超人类,被分配到了双城超保局工作。他有一个妻子,警校出身,是双城警察局缉毒支队的警察,两人相爱八年。也是这一年,他妻子调查张云诚案被张云诚抓住,凌辱至死。他怒发冲冠,请求参与缉捕张云诚,事事冲在第一线。
此人名叫杨光宇。”
孟少杰忽然间抬起头来,说道:“那阿豪现在……”
二爷道:“听我说完,你现在去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也没有用。
07年,二爷我去暹罗做生意,遇见了小豪。那时候,他还在当地的帮派做马仔,他的病也没有治好,身上的本事时灵时不灵的,反倒是花了他大哥不少钱。
他大哥平日里带他不错,又知道我们孟和是做黑面生意,手里有些闲钱,就想着把小豪推给我。我看了看这孩子,觉得他眼里还是有点光亮,就把这孩子收了。万幸的是,这孩子只要打一针黑水就暂时能止住病情。
我收了他做义子,在暹罗照看了他半年。打这儿起,这孩子是又有本事又听话,更重要的,是这孩子最重义气。我没把他带回来,留在了暹罗,替我们在那里做事,他做的很不错,甚至自己拿到了黑砂的配额。”
二爷伸手拍了拍孟少杰的肩膀道:“几天前超保局查账,你用的就是他的份额把窟窿堵上的,对吧?”
孟少杰沉默不语。
二爷继续道:“自从知道了小豪这孩子的身世,二爷我心里是翻来覆去的不痛快。按理说,我们哥们六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说啥也比不上当年的张财神风光。人家那么大的家业,那么深的人脉尚且身首异处,我们哥几个的老命放在老天爷手里掂量掂量,又值几分钱?所以我就下定决心要给老孟家踩一脚刹车。
华子08年来我们孟和,我说老天有眼给我这么一宝贝,三年之内我把他提拔到集团管理层,因为他做事我们六个老东西没有不满意的。我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几个老东西也没多少时间可熬了,我把大哥孟松阳的女儿溪儿介绍给华子认识。也没用我费劲,华子拿下了溪儿,易如反掌。但我没想到,华子,你暗地里搜集我们老哥几个的罪证,反手就把我大哥孟松阳给捅出去了。
我大哥一病不起,苟延残喘躲在医院里,求你放过我们剩下的老哥几个,你怎么说的?”
聂海华道:“法不容情。”
二爷桀桀笑道:“笑话啊,真是笑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配讲法律吗?
我大哥混了一辈子江湖,最怕去那法庭上走一遭,求你你给他个痛快,你给了,但是也被溪儿看见了。溪儿惊慌之下就去找了他三叔我三弟,三弟这个人待这几个小辈儿极好,少杰小时候,我出差忙,半年半年不着家,他妈又走得早,少杰是三弟抱过去当亲儿子养,溪儿也是一样。三弟得知你弄死大哥,自然是气得怒火攻心,拎着枪带着几个高手就要毙了你。但他没想到,你还有个更厉害的朋友。
是不是啊,姓杨的小兔崽子?”
杨元急忙道:“我就是帮忙档了几下,也没伤人。”
“你不伤人,但是华子杀人。我三弟就是被你挡了一下,然后被华子抓住机会给毙了。
毙了也好……老三这一辈子也就对家里人好些,在外面奸淫掳掠是一样没落下,华子毙了他是对的。我知道这件事以后,连夜把溪儿送出国,也算是对二人都好。四弟五弟知道这些事以后,花过大价钱,甚至是黑砂请雇佣兵去杀华子,被华子挡了。
华子,你拿着罪证去找他们,要他们手里的股权和配额,他们不敢不给你。但你依旧没放过他们,他们还是上了法庭。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大哥和三弟的股份和配额弄到手,但你一定花了大价钱。这些年,你那蓝海集团,除了你自己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见不得光了吧。
二爷我老了,斗不过你了,能全身而退已经很不容易了。”
二爷顿了顿,对孟少杰说道:“知道为什么你爹我全身而退吗?”
孟少杰摇摇头道:“不知。”
二爷嘿嘿笑道:“不是什么我对他有什么狗屁的恩情,你爹我是哥五个里最聪明,做事最干净利落的,他聂海华手段再厉害,逮不着我!
儿子,你三叔待你最是亲厚,他当你是儿子,你当他是爹。华子杀了他,你恨华子,爹理解。他以前在孟和的时候,处处比你高半头,你嫉妒他,爹也理解。但咱家人做事,一定要拿捏好自己的斤两,报仇这事儿的前提是你得活着。自从咱家退出孟和,孟和改了名叫蓝海,你一天比一天急躁。虽然你是个好孩子,从不跟爹发火,事事顺着爹,但是爹心里明白,你心里憋了口气。把你派到南方,把阿豪叫回来与你结识,是想让这孩子帮帮你,他是个聪明讲义气的孩子,心胸开阔,你能学到一些东西。
但是天不遂人愿,阿豪的病始终没有办法治好,无论是请什么医生、大夫、科学家,都是白搭。这些年,阿豪一直拿黑水续命,黑水对他也渐渐开始失效。他自知时日无多,就想着北上找杨光宇了解恩怨。爹与杨光宇有旧,还能说得上话,就给杨光宇去了电话,让他给小豪一个机会。”
二爷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孟少杰,孟少杰颤抖着撕开,仔细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