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来。
他看着已经半靠在床上的谷梁慎说道:“小伙子,你就好好养伤吧,养好之后,是去是留,到时你自己决定吧。”
老头拉起了门帘,回头冲他笑了笑。
“不过你如果选择离开的话,得先帮我们干一阵子农活,就当是回报我们了,当然是在你伤好了之后。”
说罢,老头便走出了帐篷。
“诶?怎么,在这偷听啊?”
“我没有!”
“行了,我去忙了。你身为女人,要小声说话,还有,带好面纱。”
“哼。”
帐外传来了老人与女子的对话。
‘留下来么...’
谷梁慎看着棚顶一个浑身冒火,怒目而视的图案,那应该是五神中的火神。
‘怎么可能会留下来呢,舞彩还在悬峰城。’
‘不知九国之内我谷梁慎还有没有盟友...’
就在此时,刚刚给自己喂药的女子又进入了帐篷。
“原来你是南门家的骑士?”
女子那一对如水波般明净的双眼盯着谷梁慎。
随即,她有走回到帐篷的入口处,谨慎地望了望外面,随即拉上了门帘。
她走到帐内的另一个角落,从小柜子里翻出了一本书。
黄色的封皮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听说,你们家族和东吉斯人达成了和解?那是真的吗?”
‘这个消息相信整个大陆都知道吧。’
这两年,有三个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是圣耀骑士团的团长;一个分家之人发动政变成为了九国国王。
另一个就是信仰天神的南门家族和信仰翎天的东吉斯人在一次大战之后,结束了几百年的冲突,并决定在争议地区建设通商城镇联合管理。
但在谷梁慎看来,瓦达人和吉斯人是不可能和平公主的。
那真是天方夜谭。
最后一件事,应该就是一个月前自己身死的消息了。
女子见谷梁慎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也不在意。
她坐回到谷梁慎床边的椅子上,低头翻开了书籍。
“你看你看,这个是真的吗?这个世界真的有龙的存在吗?”
慎看着此时眼中闪闪发光的女子,她正指着的书内的一幅画。
画中,一个巨龙操控着火焰,将前方的军队全部摧毁;巨龙身上,好像还有一个手握圣剑的人,很多人叩伏在巨龙身后,瑟瑟发抖。
赤龙旗插在刚出的悬崖上迎风飘扬,而南门家的金牛旗却已焚烧殆尽....
‘是三百年前的那次赤龙战役吧....第五个大家族的崛起。’
这应该是吟游诗人启风所做的史诗。
看着充满期待的女子的眼睛,慎点了点头。
“哇,真的啊。”
女子的样子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她又翻了几页。
‘这女孩应该在二十岁左右吧。’
慎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虽说身着黑袍,但是那丰满婀娜的身姿,十几岁的小孩子是不可能拥有的。
“你看这个!”
女子又将一幅画指给谷梁慎看。
扬起的马背上,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子手握环绕火焰的骑枪重重地刺向一个将要倒地的骑士身上;决斗斗场上沙尘漫天,会场上的人们欢呼雀跃。
这是在成为屠龙者之前的南门奕霜,据说这时候她刚刚获得了‘神女骑士’的称号。
‘几千年前也有骑士大会这个东西吗?’谷梁慎倒觉得这更像是后人的添油加醋。
传说,南门奕霜是九国出现的第一名女骑士.
传说,她的‘神枪’穿过赤龙的身躯,使其沉睡了千年才恢复力量。
传说,她还斩杀了投靠四条巨龙而获得了魔法的人类叛徒。
这个史诗也是写的玄之又玄。
南门奕霜是九国最富传奇的人物,每年都会出现大量与她相关的书籍。
但大多不过是一些热衷写作之人的涂鸦罢了。
只要起个哗众取宠的名字,然后配上南门奕霜的封面画,很多人会为此买单的。
‘关于南门家的史诗还真多啊...’
这种玄之又玄的史诗,又怎么当真呢?
谷梁慎看着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女子,点了一下头。
女子又翻了几页,眼中充满了兴奋与羡慕之情。
她又指着另一幅南门奕霜骑着白马与红色的巨龙战斗的插话一脸期待。
“你说,这个真的是真的吗?女孩子也可以骑马吗?”
出乎谷梁慎的意料,她所在意的原来是骑马的事而不是关于屠龙传说。
女子骑马的话,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吧,难道,如果女人想要去百里以外的地方还要徒步不成?
慎点了点头。
“你们瓦达人的地方真好!连女人都能骑马。”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慎能够看出女孩的很兴奋,随后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失落。
“虽然我也可以骑,但也只能偷偷地骑。”
她慢慢地翻着书籍,书页的边缘由于多次的翻页已微微上翘,那不规则的书页应该是经过炼金药水加厚过很多次。
她又拿了另一本书,看上去像是龙帝城学士学会制作的书籍。
“那这个呢...”
她此时的语气已没有了刚刚那种期待的语气,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女子,现在显得有些失落。
慎看了看那双略微失去光彩的双眸,转向了她所展示的画面。
他一眼便看出了图中所画的事龙帝城的街道。
街道两边小贩们贩卖者各种食物和饰品,看不出是早市还是晚市;街上的人们络绎不绝,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在试戴这一个项链;不远处有几个看上去穿着朴素的女子正偷偷地望向画中间那几个出手阔绰的少女。
伊尔玛指了指画中的贵族小姐,又指了指那几个朴素的姑娘。
“龙帝城的女子在这么多人面前,真的不用带面纱的吗?”
慎看着那就像是打猎时将要遭受最后一击的黄鹿那可怜的眼神,他伸出了右手慢慢地拉下了了女子的面纱。
尽管他现在轰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但他还是用嘴唇传达着话语。
“你也可以。在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
面对慎的举动,她并没有躲开,她看懂了慎的嘴型现在表达的意思。
其实,她也会私下里将面纱摘下,但在那些重要场合,她都必须戴上面纱。
身为族长的孙女,她已经比其他族里的女人有很多特权了。
即使她走在外面不带面纱,也没人会说什么,只是会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而已。
“不,这里就不行。”
仅仅是很短暂的一刻,伊尔玛还是用面纱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随后,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这本书是三年前,伊尔玛的父亲带给她的20岁礼物。
然而两年他去龙帝城时恰逢赶上圣耀骑士团的政变,他的父亲就失踪了。
身为异邦人,多半是死在当时混乱的龙帝城了吧。
谷梁慎呢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女子,不知她在想着什么。
在慎的印象中,五神部族并没有要求女子必须戴面纱的规定,即使是西吉斯的翎天信仰中也没有这样的规定。
很多瓦达人也会带着面纱,但那对她们来说相当于装饰品。
谷梁慎记得在翎天信仰众多派系中,被称为天罚的一支是有这样的要求。
西吉斯天罚一支也是对瓦达人最为仇视的一支,很多与圣耀骑士团战斗的吉斯人都是天罚一支的信徒。
‘或许,这就是夹在天神和翎天信仰中的五神部族的宿命...’
谷梁慎慢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下床走动走动。
“你..你要下床吗?”
伊尔玛注意到了谷梁慎的动作,她将书塞到了柜子底层里,并将柜子边的一个拐杖递给了他。
谷梁慎看着在龙帝城随处可见的老人或残疾人所用的拐杖,有些哭笑不得。
‘我终于也沦落至此么。’
这样想着,他左手住着拐杖,慢慢地站在了地面上。
谷梁慎用了很长的时间适应着这个已经沉睡了一个月的身体。
他舒展了一下肌肉,感觉身上的力量恢复得还不错。
“你小心伤口!”女子担忧地说道。
谷梁慎向她微笑着点点头,如果没有这个部族的帮助,恐怕自己早就去见天神了吧。
‘不,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见到天神呢?’
谷梁慎左手住着拐杖,缓缓走出了帐篷。
这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军营,一望无际的帐篷坐落在这片平原上。
有几个人在推着装满货物的车从他们的面前走过,他们好奇地看着自己,即使走远了,还不时地回头望过来。
不过他们的眼中倒是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充满着好奇。
谷梁慎突然被不远处一个小圈子的人吸引,他们都穿着黑袍,围成一个圈,嘴中念念有词。
伊尔玛注意到谷梁慎的视线。
“那些都是信仰翎天‘救世一支’的人,他们在做礼拜。”
慎回头看了看带着面纱的女子,伸出手来指了指她的面纱又指了指那些在做礼拜的人。
谷梁慎想明确地知道,女子是否也信奉翎天。
他的前半生几乎一直在和信奉翎天的西吉斯人作战,对他来说翎天就意味着天神的敌人。
有时,如果有必要,即使是西吉斯人的村子,他们也会屠灭,没什么罪恶感。
有时候在战争这个魔鬼的召唤下,人人都会放出心中的恶魔。
当然,那些绝不伤害手无寸铁之人也是有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或许可以看到真正的人性。
“你是问我是不是信奉翎天吗?不,我信仰五神。”
伊尔玛见慎还在注视着自己的面纱解释道:“部族大会的长老有一大半都翎天‘天罚一支’的信徒,戴面纱这个规定也是很多年前,部族大会决定的,但并非是十分严格的规定。”
听到这个消息,谷梁慎感到惊异。
对于九国来说五神部族一直都臣服于东方家族,有时骑士团路过他们这里,他们还会提供一些必要的物资,然而他们的长老竟然大半都是信仰翎天的吗?
其实,他倒并没有把这个夹在中间的小部族放在心上,毕竟他们始终都屈服于瓦达人。
作为缓冲区来说,九国关心的只是西吉斯人的军队有没有在这里出现。
然而,自从西吉斯人逐渐掌控了西境以后,几百年间,他们与九国的战争很少在这个缓冲区打响,战火通常是在西境北域或北境西域的土地上。
这里反倒躲过了多次战争的侵蚀,成为了庇护之地。
“哦,对了,这里有好多人也信仰你们的天神。。好多长老也是...虽然没有翎天信仰的多。”
这个就像一个大中型村落的地方,竟然是三个神明信仰同时存在的吗?
谷梁慎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他现在能说话的话,他真想问问、
‘你们信仰五神的人却要遵循翎天信仰的规则,你们就不感到屈辱吗?’
然而,想想还是算了,这里并不适合自己。
待到他的伤痊愈以后,他就离开这里。
在那之前,如果有从龙帝城经过的商队,就打听一下龙帝城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