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沂带着一身寒气掀帘而入,看到芳菲笑道。
芳菲看着他的样子,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两人一起吃过饭,向沂去了兵部衙门就职,提都没提官员送礼和外人拜访的事。
芳菲心下稍安,看来向沂的那句不想见就不见,不止说说而已。
歇了午觉,微雨和微云相携着进来,芳菲喝了口茶,命人拿出了大纸开始跟着她们的调查一项一项细对。不管是内院还是外院账目上没有太多问题,基本上与当时的市价相匹配,但微雨和微云在调查中发现,王府内部人员分工有点混乱。司衣的丫鬟有时候会在账本上帮厨房的婆子签字,导致有几笔账目厨房的婆子不认,司衣的丫鬟去和婆子对质才把事情说清楚。
还有王爷跟前的小厮去支银子,张账房往往不多问就给了,时间久了有些小笔银两也说不清用途,但积少成多,这样的帐加起来零零总总也有几百两,还都是王爷支的,也不敢问。
芳菲记下了,心想张账房忠心归忠心,却似乎有点过于放手了。
待记完几项,又制定了几个诸如签字画押的章程,代签只可由内部高一级别人员代签等等。考虑到丫鬟婆子们识字的不多,又出了各类文书模版,让人拿下去给账房多写几张,若有人需要使用必须要签字摁手印才行,收归做存档。
然后又对向沂那边的支取规则整理出了一个章程,只待跟向沂对过之后颁布执行。
忙忙碌碌几天,终于把帐整理明白,之后就是人员分工上。但这人员分工颇需要狐假虎威,所以芳菲并不急,等着向沂回来再说。
忙碌一下午天色渐暗,微晴微风一整天都在忙着打发来送礼的人和礼单,一直忙到快吃晚饭了才回来。跟芳菲简单汇报了一下,就立在了一旁。
不多时,临安回来传话说向沂今天不回来用膳了,想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兵部也是千头万绪吧。芳菲心想,成亲还不到一周,如今两人就要各自忙碌了,她居然……有点想他。
事实上,林向沂确实忙到脚不沾地,也终于明白父皇把他派去兵部的意图。之前兵部一直归大皇子林向洋节制,林向洋是当今圣上长子,母亲娴妃又是宠妃,身负厚望,年仅9岁就被当今圣上丢进军营历练,如今业已20余载,但林向洋虽骁勇善战,却好逞凶斗狠,一言不合就开干,打了几年仗,国库空虚,永顺帝欲休养生息,故如今兵部以和为主。林向洋却坚持要一鼓作气打完南边月氏,还要打北边固埅,永顺帝一气之下将他赋闲,让同为军营历练而出但脾性温和的林向沂接管了这个烂摊子。
林向沂倒不觉得事情棘手,只是这个大哥的性子急躁,怕是在家里待不住又要生事。今日就听说他虽被赋闲,却照旧去了驻扎在距霄云国都梁城西南方不到8公里的卫都大营里骑马。林向沂怕父皇怪罪,听说后也策马去了卫都大营,去劝这个他从小就很尊敬的大哥。毕竟他9岁的时候初入军营,当时的大营是大哥的副将出身,大哥提醒关照,他才在军营里顺风顺水地过了这些年。
甫入军营大帐,就见大哥在喝着闷酒。见到向沂就招呼着“三弟,来一起饮一杯”。向沂心知军营不得饮酒,但此时的大哥心情抑郁,垂头丧气,怕是只有杜康才可解忧。因此他命其他人出了营帐,关照了今日之事不可说出去,就端过他大哥手中的一碗酒,仰头饮尽。
林向洋见这个一向温吞的三弟如此豪爽了一回,甚是欢喜,又给他斟满一碗,说道“三弟,你说哥哥是不是个没用的?我主战,父皇偏不允,眼见月氏已如探囊取物,父皇却接受了和亲!如此这般何时才可收回被固埅占了的三城啊!我也是……嗝……是为了咱霄云啊!”
林向沂端起酒又是满饮一碗,才开口道:“大哥之志,小弟自小便知,南取月氏,北归三城,统一大陆,因此大哥虽只大我6岁,我却一直将大哥视为榜样。只是大哥,霄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国库日空,如今还是丰年,万一遇上灾害,民众将苦不堪言。若只顾眼前,不顾将来,怕是统一了大陆,也不长久。”
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灌了下去“大哥鸿鹄之志,如今非偿之时,何不安潜在渊,随国一起休养生息,静待腾飞时?!”
林向洋只是不想醒,其实根本没有醉,听到林向沂的一番话,不禁细细打量了他:“三弟,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
林向沂笑,“人总会长大,过去大哥总把我当孩子看,如今却也愿意听小弟一言,大哥也变了。”
林向洋大掌拍在向沂头上,哈哈大笑,“是啊,总会长大,你如今也已经成亲了,虽然是我看不上的月氏小国和亲公主,但听闻你们甚是和睦?”
想起芳菲,向沂脸上一阵柔和,“是啊,虽是和亲公主,她却依然是她,一点没变。”
“什么?”
“没什么,我们接着喝。”林向沂慌忙答道。
于是等到回家之时,林向沂是被临安抬进门的。不敢去打扰王妃,便送王爷去了书房,自己则守在书房里伺候。可芳菲终究是被惊动了,简单披了件大氅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就去了书房。
看到床上的林向沂,有点哭笑不得,成亲都没见他喝得这么醉过。临安向芳菲行礼,怕芳菲误会,急忙道:“王爷去找大王爷喝酒,一不小心就……”
芳菲道:“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临安退下,芳菲走近,林向沂仰面睡得很熟,芳菲之前在一本书里看过,说一个醉酒的人不能仰着睡,否则一旦想吐就容易被呕吐物堵住气管窒息而亡。于是芳菲使了吃奶的劲儿将向沂推成侧躺,她推动林向沂的时候,他似乎睁眼看了她一眼,侧过身握住芳菲的手,在她的手心蹭了蹭,像一只小狗。芳菲觉得好笑,用另一只手缓缓摸了摸他的头顶,将他的冠拆下,帮他松了头发,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却听到他说:“菲儿,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永远不分开。菲儿,你不要忘了我,求你……”
芳菲怔在原地,林向沂之前认识她?还是认识一个一样叫菲儿的人?如果认识她,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三个月前才来的这个世界,她确信从未见过林向沂,或者他认识的是原来这个世界的芳菲?如果是同名,那林向沂却是为何要娶她?是了,他们是政治婚姻,他没的选,她也是……那既然如此又为何对她如此信任,托付中馈?芳菲觉得如遭雷击,心里憋闷,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