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天气渐寒,北风袭人。
校园里冷清了许多,除了在宿舍里睡懒觉的,大多数同学都回归了教室。这天下午,班级同学几乎都来齐了,这是这学期以来很少有的现象。
这一天,似乎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不太一样。这一节课原本是《播音学概论》,也不知道科任老师早知道这一节课要被占用,所以没来;还是因为科任老师这节课有事来不了,所以学院领导临时过来班级视察。总之,已经上课十多分钟了,见还没老师来,有同学坐不住了,一次次把书收好准备走人,又一次次把书放下打算再坐下来等等。教室里一片喧嚣。夏春末却认认真真埋着头学习,从决定考研的那一天起,她就从来没有荒废过一分一秒。这一切的喧闹仿佛离她几公里远呢!
“春末,一会儿老师要不来,咱也走呗!”陈暖一语激起千层浪。
“走——走,夏春末走,咱们也走!”这是一个男高音的声音。
接着又响起了一阵男低音:
“那要看人家夏春末愿不愿意带你们走?”
“别人去约会,你们去当灯泡?”
女生们有些听不下去了,嘀嘀咕咕了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凭啥让个女流之辈带头?”
“人家春末一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迟早被你们被群乌合之众带坏!”
“春末走,我们几个也走,咱们一起约着去操场里打篮球呗!”
“现在是上课时间,又不是体育课!”这是一个班级女高音,声音分贝在75左右。
说起体育课,同学们竟然不约而同地朝窗外看去。男生们是想看是否还有场地,女生们是想看球场上的肌肉男。还没等大家看清楚,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进了教室里。几个先知先觉的同学立刻神色慌张地回到座位上端坐着,其他人作鸟兽散。
“同学们,我们今天专门占用这节课,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通知大家。”说话的是新闻系主任兼宣传部的老赵。赵老师一直在系里主持工作,同学们并不陌生。说到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大家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听。
在大学待了这么几年,说实话,同学们熟悉的老师并不多,但是对赵老师,同学们印象极好。算下来,大学四年里,陪伴最长的专业课老师也不过一两个学期,其他科目的老师见面机会更是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所以同学们对大多数的老师并不是很熟悉,有的老师甚至连姓什么都没记住就没再继续来上课了。学校的行政老师,以及院校级领导,大多也只是面熟,直接面对面接触过的可谓寥寥无几。
所以,对于学院领导偶尔视察一下班级的情况,同学们并不大感兴趣。可今天,有些不一样了,因为学院领导里多了一位年轻帅气的面庞,那应该是新来实习的老师。个子足有1米8,穿着一身时尚潮流风衣,搭配一条咖啡色围巾,笔挺的西裤,一尘不染的休闲皮鞋,光这身形象,就已经让他在这群中老年人队伍里显得“出类拔萃”了。然而,最让人眼睛不能移开的,还是他那双带有几分混血儿神情的目光,那目光分明就是一汪清澈的泉水,能倒映出高远的天空。这在学院领导队伍里太抢眼了,是那种途径哪里都能收到同学们尖叫声的大帅哥。你看,班里的女生都盯着大帅哥看呢!
“春末,快看,好帅啊!”陈暖几乎尖叫了出来。
“你是不是花痴啊?有什么好看的?”夏春末头也不抬,只顾盯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同学们请先安静,我身旁的这位秋老师是学校新来的老师,现在正式任命于宣传部,负责学校宣传部的工作,尤其是广播站和学生会的事情,以后你们找秋老师就行了!”赵老师的声音刚落,全班就唏嘘了起来。
秋老师?夏春末心里泛起一阵波澜,她只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下讲台,就已经捕捉到他高大的身影,嗅到了他熟悉的气息了。她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为了不让同桌陈暖听到她的心跳,她把头低得更低了。
“还有,秋老师会在咱们系里先跟一部分老教师实习《播音主持》课程,下学期咱们系里的《播音主持》课会稍作调整。”赵老师顿了顿,又说:“同学们,你们大四了,不想让你们的专业课再换老师,我保证尽量稳定现在的局面。当然,你们也要明白学校的苦心,不要打着外出实习的由头,对学校的课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毕业的时候不能顺利走出这个校门再来找我,那时我可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教室里有了一阵轻微的窃窃私语,可能是因为赵老师的这一席“肺腑之言”吧!四年了,老赵一点没变,还是一幅“菩萨心肠”,每次他例行讲话的时候,总像面对一群小学生,又像是爷爷教育孙子。他这套风格,在学院里也算“独树一帜”了。毕竟,还有多少大学老师会像老赵一样对待学生。
“换了老师好,换秋老师好!”这是教室最后一排那个女高音的声音。
“这都快毕业了,专业课还换老师,还让不让人毕业?”这是倒数第二排靠窗边的男高音。
“换不换都一个样,反正也只有半个学期了。”这是男高音旁边的男低音。
陈暖移动了一下胳膊:“春末,老赵说这话什么意思啊?”夏春末仍然一动不动。她就像是一个做贼心虚的孩子,生怕别人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这一切的暗流涌动,一直朝着老赵站的讲台一浪接着一浪涌过去,不过看老赵的神情,估计一个字也没听清。
赵老师停了下来,似乎是要等着同学们发问,可并没有人有提问的意思。“夏春末,作为广播站的站长,你要积极配合秋老师的工作!”夏春末这才不得不抬起头来,当她的眼神和秋老师的眼神触碰在一起时,一股强烈的电流电击了一下她的神经,那些触电的细胞迅速膨胀,血液也因为电流的作用,噌噌往上冒,涌到脖子,涌到耳根,就在她感到脸上一阵滚烫的时候,她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老赵把脸转向秋老师:”秋老师,夏春末是广播站的骨干学生,很多工作她是能挑大梁的,好好培养!”秋老师像个懂事的孩子,他不看夏春末,自顾自一个劲儿地点头。他好像有好些话想对着同学们说,又或者是要向学院领导表明一下自己来这个学校的态度和志向。有那么一瞬间,秋老师挺不自在,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目光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这个羞羞答答的大男孩,还深藏着几分腼腆和可爱。
在老赵的目光逼迫下,秋老师微笑着看向夏春末,给了夏春末一个信任的眼神,可后几秒,这眼神又变得多么不自然啊!夏春末是被秋老师的目光灼烧到了,这才不自觉地又抬起了头。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有没有回应秋老师的笑,只感觉整个凳子都有点不听使唤,坐起来没有平时那么舒服,因为坐不舒服,全身也变得火急火燎的,说不清是对老赵的“抬举”有些手足无措,还是认为这种嘱托会显得自己太过于特别,以后在班级同学面前不好做人。后来,老赵还说了很多话,夏春末一句也没听进去。
课间十分,班级里炸开了锅。
“这秋老师学期中途来咱们学校,又深得大家的恩宠,我看来头不小!”
“你不管来头小不小,或许人家真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呢?带我们这些小菜鸟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冲着这份爆棚的颜值,不靠脸吃饭,偏要拼实力,我是真服了!拜在他门下不会有错!”
“老赵不是说了吗?尽量稳定当前局面!伙计们,这是几个意思?”
“咦,对呀,所以换不换还不一定呢!”
莫名地,夏春末不想听到大家谈论秋老师,她平复一下心情,站起来说:“要我说,当前的任务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夏春末冷不防甩出这么一句话,简直是聊天终结者,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时间仿佛永远停滞不前。
好在男高音机智出击,这才又活跃起了气氛:“哟——哟——哟,我们的大才女终于说话了,出口成诗啊!”
“可不,半个学期就毕业了,退一万步说,换老师的意义等同于换一个人给咱们的毕业论文评分。这事说大则大,说小也小。大家没必要惊慌,照着老赵说的办就没错!”夏春末一幅处事不惊的样子。
“老赵说咱们要怎么办?”一群人围了过来,却都面面相觑。
夏春末一改心不在焉的表情,故作玄虚地换了一个姿势,继而大姐大一般地滔滔不绝起来:“咳,老赵说呀,说什么呢?老赵说,咱们要明白学校的一片苦心,对吧?咱们已经大四了,不就半个学期了吗?对,只有半个学期了,所以咱们要坚持到底。也就是说,不要逃课,认真对待每一门功课,毕业的时候呢?学院也不会为难大伙儿,准能让咱们顺顺利利走出校门——”
陈暖早已在旁边看得忍不住想笑。这个古怪精灵的夏春末,沉默起来像一尊神,烧香跪拜,招数用尽她也不苟一丝言笑;活跃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疯子,哪还有点淑女的形象。难怪大家都喜欢她,也只有她才做得到这么真性情,优雅时玉树临风,洒脱时谈笑风生,拒人时离人千里,喜人时召之即来。这怎能不让人喜欢呢!
还没等夏春末的慷慨陈词说完,已经上课了。关于秋老师来学校的新闻发酵,一个课间的热度就消下去了。后来的两节课,大家果真该干嘛干嘛,再没人提起过新来的秋老师。倒是夏春末,脑海里始终盘旋着那一抹微笑,总也忘不了那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