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的健康在于他并不会真爱我。他只是爱“某个”女人。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含糊地吐露了很多年前他勾引小女生的事迹:他总是很快上手。比方说他看见一个女孩在湖边扔石头,俊美的长跑冠军南生就会主动上去和她说话。两个小时后有人看见南生把女孩带进了他的宿舍。南生对这样的事情屡试不爽。我想当年他一定魅力无穷。如果当年我看到俊美的南生箭一般掠过跑道,也一定会在心中掀起难以自抑的涟漪。而南生一定不会注意一个戴着眼镜浑身灰扑扑的普通女子,她面容模糊,不解风情。
当知道南生并不真的会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我开始释然。我不过是众多被他带回去的女子之一。我知道我必然不可能伤害他,他也一定不可能伤害我。
南生总在做爱时反复问我:“我是不是很好?”
我说:“是,你很好。”
“没有人比我更好了吧?”
我说:“是,没有人比你更好。”
南生说:“你会嫁给我吗?”
我说:“不会。”
“为什么?”南生说。
“因为,”我说,“我已经嫁过人了。”
(七)
阿良消失之前的晚上和我待在一起。当我企图用他的电脑浏览成人网站的时候,他在我身后伸出手,把电脑关了。
他在外屋吃夜宵的时候,我捡起一支治脚气的“皮炎康”,将它们挤出来,全部抹在所有的电源开关上。
在一片漆黑中,阿良说:“下一次,不要用‘皮炎康’抹电源了。”
我说:“我赔你一支新的。”
“不是‘皮炎康’的事”,阿良说,“是电源短路了。”
我说:“为什么抹‘皮炎康’会短路呢?抹别的会不会短路?”
阿良说:“阿慧,为什么不爱我?”
我说:“我只是把‘皮炎康’抹到电源上而已,并不是不爱你。”
在黑暗中,我和阿良相拥而眠。我们从来没有这么怜惜过对方,充满了悲伤和怜悯。那一次我感到阿良和我无比亲近,仿佛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电话响了,阿良紧紧抱着我,他没有接电话。它响了几下,就悄无声息了。
(八)
“长跑冠军是不是跑得非常快?”我问。
南生说:“是的。”
“那你跑给我看看。”
南生沉吟了一下说:“我担心我跑得太快,你会丢掉我。”
我说:“你跑给我看看。”
南生说:“不行。”
我敛容说:“那你这个冠军是骗人的。”
“我是冠军,我是最好的!”南生大声说。他的眼睛在夜里闪闪发亮,隐隐有些愠怒。
“那你跑给我看看。”
南生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忽然充满了悲伤。让我想起某种食草兽类很小的时候的眼睛,惘然而悲伤。
然后南生突然向前跑了起来,他真的像箭一样“嗖”的一声发射了出去。他跑得如此快,那种速度我无法用笔墨形容,然而骄傲和欢乐在我胸口来回激荡:长跑冠军南生毕竟是与众不同的。他毕竟是长跑冠军,无可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