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九三年的爱情
小侠:
我活了一大把年纪,第一次被人称为“女侠”,充分肯定了我的江湖文凭,令我青史留名,好不得意!行侠仗义乃分内事,小侠真是过奖了。不如稍做改动,将“女”改为“大”,称其为“大侠”,我想更加名副其实。至于你,就不要吹嘘你的“义气”了。君一去杳如黄鹤,令我日日凭栏,望穿开水!
高三不好过。整个是“寂寞开无主”。老同学个个忙着考大学,都不来信了。我一个人是“凄凄惨惨戚戚”。幸亏看了一本《绿野仙踪》,真是好玩死了。里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术士、女巫、矮子精、咆哮鬼、玻璃猫、方块野兽、剪纸小姐、抽烟菜刀……还有一个花里胡哨、疯疯癫癫的碎布姑娘。因为她是用各种最鲜艳的碎布拼起来的,所以稻草人一看见就爱上了她,说她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我也做了一个碎布娃娃,不过她好丑!
我们屋有一个女生极其讨厌历史老师。昨晚我领着一堆女生躲到他的宿舍窗户下鬼哭狼嚎地唱《唐伯虎点秋香》,吵得他改不了作业,气得大叫:“阿飞——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明天早操看我点你的名!”我们都乐坏了。
体育课打乒乓球,不慎将球踩扁,扔至邻桌男生脚下,大呼小叫:“踩扁了,快赔!”遂白赚一球,真是高兴。雷声过,大雨来。端坐教室,屋顶雨漏不止,置一搪瓷杯子于脚下,听雨水滴答,强于听台上老师呱噪。自习则拿出梁实秋的《槐园梦忆》,封面敝旧,书中数页倒装,我的脑袋亦时正时倒,好不费劲也!
星期天逛街去,见三位华服少年,我附耳同伴“此君子也”。未几,君子之一从我车筐里取出钱包。我转身和颜悦色地说:“那是我的眼镜。”他颇是尴尬,只好还我,还笑着搭讪:“你原来是近视的吗?”我便语重心长地说:“是啊是啊,若你拿走了,我怎么上课,怎么考试啊!”他意犹未尽,大有结拜江湖之意,我昂首乃去。想我第一次和江湖大佬打交道就如此老道,莫非真的是当“大姐大”的材料?得意半天。
前几日,有幸当选团代表,前往校会开会。开会乃肉食者谋之,与我本无干系。但转念一想,可以不上自习而大看梁实秋,也是赏心乐事。遂欣然携书前往。待某长者念完冗长之“工作报告”,为表示□□,乃问:“有意见乎?举手。”我暗地寻思,□□权利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率先大鼓□□掌声,顷刻掌声雷动,使报告圆满通过。又一议程为选举。某女发选票,低声告我:“莫选我!”我大乐:“偏选你!”于是将候选名单尽数删去,单留此女芳名。作恶心状,脸露奸笑,黄牙毕露。拍照者不失时机,以为这是体现□□的最佳镜头,乃快门摄之,我收起嘴脸已是来不及。不日照片巨幅悬于学校之咽喉要道,为实行□□之典范。往视,如嫫母重生,无颜在世。好事者趋之若骛。识我者不辞劳苦前去瞻仰,则哂笑之,说我“局部地区非常朦胧”,报当年被我百般揶揄之宿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