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营胡同的某个露天咖啡屋里,我漫不经心的搅动着小咖啡杯里的的液体。有着精致花纹的银质汤勺,在循环有速左右有规律的变换中,与白色陶瓷的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咖啡座里的人说说笑笑,服务员端着托盘四处走动,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在角落独自一人的我,一个人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出了神。
从我坐的这个角度可以很好的看到楼下手牵着手走马观花的情侣,三五成群的好友,像我这样一个人独自在胡同里逛的少之又少。
金秋十月。
北京的秋天很短暂,短暂到新买的秋装还没来得及换上,它便悄然离去,寒冷的冬季忽至。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与南方湿冷的冬天比起来,我更喜欢北京的冬天,至少它的冷,我能承受。
也可能是长时间的心灰意冷,以至于我对冷没有那么多直白的感官。
无论是身还是心。
冷湘云在周二的时候就早早的约上我下午在五道营见,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如果她再不来今天可就要过去了。
她在任何时候都是这样,出门拖延症怎么也改变不了,如果有人比她早到,她一定会在那个人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目光如炬般落在那个人身上,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如果是别人比她先早到,她会在电话里每一次的问候中说:“就快了,我马上就到!”
你要是问她还有多久,总能从五分钟延长到二十分钟,到最后直接说堵车给堵上了。
对!我们的冷大小姐,从来不坐地铁跟公交车。
你以为她自己开车吗?
NO!NO!NO!
我们的冷大小姐说:“开车那是司机的事儿,我又不是司机。”
她一直都将自己活成一个公主,一直也是大家羡慕的公主。
你也许想不到有一天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会在某个小胡同名不经传的咖啡屋里品细品咖啡,也会去地下酒馆喝上几杯。
她变得越来越接地气,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到积极融入群体的可爱公主。从那个嚣张跋扈的公主,到平易近人的邻家女孩。
我实在想象不了,有一天我也能与她成为亲密无间的好友,曾经我们还是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敌对双方。
十年改变的地方有太多,冷湘云变了,我也变了。
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那青涩的模样,再也没有那些凭一时情绪所产生的勇气。
在这个安静祥和的时间里,我几乎忘记我是在等一个人的出现,越来越喜欢上这种一个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安静享受咖啡的醇香。
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不偏不倚正砸向我出神的思绪,我以为是冷湘云的电话,想来应该也到了。
在接起电话看到名字的那一瞬间,我身上所有的体力好像抽空了一般,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力的虚软。随之而来的是心脏剧烈并由浅到重的跳动......
在四周一片欢声畅谈中,我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黎诺。一个遥远的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名字,一个我想忘记,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的名字。
“文育。”电话那头是早已烂熟于心的声线,在他叫我名字的那一刹那,我心上弦着的一根丝琴线,似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奏起一阵鸣音。
“嗯。”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应答,实在是我不知道到底要跟他说些什么,更不明白他突然的来电是为什么。
我更不想叫他的名字。
“最近过的好吗?”一番客套的说辞在他说起来却显现那么的别扭。
我定了定神,即便是电话里,我也不能好像还忘不掉,对他还抱有幻想的样子。然而实际上,我对他早就没了心思,刚才的不知所措只是因为。
是因为长期没有联系,而他又是那么特别的一个人。
我惊讶没有联系的两个人怎么忽然之间来一个电话,要复合吗?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还是要借钱?通常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说完一番客套的话之后就是借钱主题了。我掂量了一下发现这点也说不通,毕竟黎诺在长沙还算个小二世祖。
“挺好啊!”我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不发出颤抖,努力让自己说出的话听着欢愉的样子。
“你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他说。
如果这句话是在以前听到,我一定会特别没有勇气的鼻子一酸,眼泪刷刷的往下掉。但这一次我没有,这种在以前听了要感动上半天的话,现在听来就像郭晶晶跳水,再怎么柔情意切也泛不起波澜。
我能感受到来自内心的喝彩,我赢了,这一仗赢的漂亮。
我微笑着没有回答,思绪早已不知道牵扯到哪个遥远的地方。其实我根本不用微笑的,毕竟他不在我对面,这礼貌又不失态的微笑他看不到。
随后我就笑不出来了。就像刚才看到他名字在手机上出现时那般,那种难以言说的心情,只能用大口大口的咖啡来提醒我不要忘记时间。
没有再因为他的忽然闯入心跳加快,更像暴风雨来前的宁静,没有思绪混乱,只有一片空白。
冷湘云坐在我面前多久了我不清楚,直到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悠两下,满腹狐疑的问我:“在想哪个帅哥呢!”
还真被她说中了,我是被一个男人惊扰,但不是帅哥。准确的说,现在看来那么丑的一个男的,我当时怎么爱的要死要活的我现在都不理解。
“该不会是在想黎诺吧!”她嬉皮笑脸满腹坏水道。
“才不是呢!”我急忙辩解,却也掩饰不了我的手足无措。
“我才接到黎诺的电话,他给你打了吗?”
从我黯然失色的表情中冷湘云猜到黎诺也给我打了电话,想来是所有的同学他都亲自一个一个的打去电话,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
黎诺说的倒数第二句是:“我要结婚了,就在大年初三,希望你能出席。”
“一定的。”
他的最后一句是:“谢谢。”
之后我便挂掉电话,那颗悬在悬崖边上巨石,重重的滚入激流,溅起一片涟漪。
恍然间才发现,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我们了,我们都到了该结婚成家的时间,只是我还没有走入,他已步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