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3实在看不过去了,就故意把碗里的水抬得高高的,再慢慢往池子里倒,水溅了那伙人一身。其中一个不干了,嘴里不干不净地就骂起来。老兵3本来就憋着火,听听骂人特脏,气得把碗往地上一摔,撸胳膊。其他的兵听见这动静,立刻跑了过来。那伙人看兵这么多,竟然想从地上抄家伙(据说是把抹腻子的刀)!那还了得,老兵3他们一拥而上,五班副和另一个南京兵先动了手,打翻了抄刀的那个家伙。
结果,这帮人见势不妙,赶紧跑了。老兵3的手腕子还戳了一下。
事后,状告到连里。
这事不算小事,老兵3们占不占理都是“军民关系”的大事。
所以,那天,连部晚点名,本来不是老兵3的岗,却被排长派去站了岗,避免连长在火头上看着他的脸给他来个处分。五班副因为动手把人打翻,自知得有处分,连长一问就把所有的事都承担下来。
第二天,五班副找到二排长,嘱咐他传话给老兵3别吱声,已经处分过了。
五班副身高一米八多点,又白又胖,平常身上总透着股傲劲。
新兵刚下连那阵,白白胖胖的五班副总是故意腆着个肚子,脸上终日贴着“蔑视”的标签,从新兵们眼前晃过。其实他也不是真就蔑视小新兵,他就是要摆个谱儿,而已。
这天,一排和二排挖掩体兵们个个夯土时把工兵锹拍得山响,新兵们更是不惜力。战斗结束后,老兵3留下打扫收尾,望见不远处的小土坡上,五班的北京兵老麦正蹲着,看见他便向他挥挥手,示意他轻轻地过来,然后指指旁边躺着的兵——
老兵3定睛一看,原来,五班副正赤裸着白白净净的上身,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头枕着他那两只白白净净的胖胳膊,微闭着双眼,一副大战之后相当享受的造型……
老兵3见老麦一脸坏笑,好奇心顿起,蹑手蹑脚地走到老麦旁边,蹲在五班副边上。
五班副依然保持微醺的姿态,蛮陶醉的。
老麦用手轻推了一下五班副的白肚子,立刻颤乎乎的,脂肪的“忽悠”状态煞是喜人。
好玩。老兵3乐坏了,老麦一松手,眼看着五班副继续“享受”,他也推了推,俩人如此反复了几次,看着忽忽悠悠的肚子,又不敢大声笑,咧着嘴哑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终于,五班副忍不住了,睁开一只眼睛,嘴里边说“两个小兔崽子”,边坐直了身子,老兵3和老麦一看不好,撒腿就跑,抑制多时的笑声这才肆无忌惮地有了声响。
五班副咧着嘴,一只大白胳膊挥舞着白毛巾,迈开长腿紧追,直追到他俩满训练场绕着圈儿地跑……
这以后,五班副见着老兵3就不太“蔑视”了。用新兵们的话讲,就是跟老兵能过话儿了。老兵3不但跟五班副能过话了,还渐渐地成了兄弟。
两周后,连里准备进行射击训练。连长一番动员,兵们就等连长下令烧靶挡。
所谓烧靶挡,就是射击之前要把靶挡边的荒草烧掉。
这天,连长叉腰——望天,不过,不是兵们害怕的开荒种地,而是带了点诸葛亮的气质。
“今天刮南风,适合烧靶挡。”连长望天之后得出了结论。
于是,五班副得令带着几个兵去烧靶挡。
老兵3和老麦都跟在他屁股后。到了靶挡,老兵3几次点火都烧不起来。五班副冷眼看了半天忍不住说:“看我的看我的吧。得先引火。”
只见他先堆了一把荒草,然后划着一根火柴,点着荒草,轻轻那么一吹——“忽”地一下就着了。
老兵3怎么看怎么觉得神奇,他脑子里闪出了排长嫂子每次给他做菜点火,都很麻利,不禁暗叹,嫂子这点火可真有学问。
见老兵3如此着迷,五班副得意起来。当场就给他老兵3挖了个“野战灶”做示范,还详细地分解动作,怎么抽烟,如何引火、点灶……
老兵3按照他的方法炮制了一番,竟乐此不疲。
这下可好,此次之后,挖“野战灶”成了老兵3的最爱。
这年的冬天出奇的冷,下了岗的老兵3被冻得骨头和皮都快分家了,五班副就常常拉着老兵3跑到墙外的荒地上挖“野战灶”,烤火取暖。
每当看到老兵3兴致勃勃地引火、点灶时,五班副就咬着牙,用他那白胖的食指戳戳点点老兵3:“你有瘾。”
一天傍晚,五班副从团部回来。军装里鼓鼓囊囊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点点。
他让老麦叫上老兵3别声张,三个人跑到营房墙外的空麦子地里。
五班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实是荒凉空旷得有点瘆人,这才满意地鼓起嘴巴,神秘地对老兵3:“你不是生火有瘾吗?点火。”
老兵3不解。
五班副从怀里十分爱惜地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包,牛皮纸隐隐约约地渗出点油渍。尔后,打开一层,再打开一层,又打开一层——一只令人惊艳的烧鸡——注意,一只有拳头大小的、绝非鸽子或是鹌鹑,而是真正的烧鸡,摊开在五班副的大手掌心里。
有多少个月没见着烧鸡了?
“氨
老兵3和老麦同时发出变了音的惊叹……
最后,三个人蹲在地上,由老兵3郑重地挖了个“野战灶”,然后把这只拳头大的烧鸡烤得是油汪汪亮晶晶,“嗞嗞”直响。
烧鸡烤了大约10多分钟,可这三人结束战斗也就用了2分钟不到,而且,骨头都没剩下一渣儿。
三个人直起腰,看着熄灭的火,恋恋不舍,狠狠地抹抹嘴。
最后,五班副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对五班副的这种细致、体贴又仗义,老兵3跟老麦曾唠叨过,将来哪个女孩嫁给五班副哪个女孩就有福气了。
后来,老兵3高烧,在团卫生队住院,五班副拿了十大盒产地不详但在部队特流行的鳖精看他。老兵3看着鳖精有点害怕,但还是美滋滋地喝了。他说,他喝的那不是鳖精,那是战友的情分……
下战斗班没两个月,二排有了新任务——作为战备值班连工兵连的二排守卫全团的弹药库——W团有名的“上甘岭”。为期1年。
[7]
与树分别之后,我天天等着树给我打电话来,尽管我知道,树听了我的“劝告”不会打电话来的。但,电话一响我一定是第一个冲过去。
一次,我前辈就在电话旁,据她后来反应,当时她伸出去的手竟然被我扒拉开!我当时根本没察觉。结果,自然没有一个电话是树打给我的。那我也乐此不疲,每天支着耳朵等电话。此外,我走路基本变小跑,做事很快,逮谁跟谁傻笑,送稿子啊拿东西啊我都抢着干,搞得我前辈琢磨我好几天。
文一直没来找我。我也顾不上她,我满脑子都是周星驰和树。不过,我也会想到文和小周的婚纱照,过几天小样拿给我看,一定非常精美。到时候我该送什么样的礼物不俗又有意义呢?
我的这种完全发烧状态维持了三天。这一天是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