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龙和白令仪在音像店里并肩站着,看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雨。
“今年这个天气,有点反常。往年这个时候,最多也就下个雨夹雪,少见这么大的雨。”王大龙说。
白令仪看了他一眼,心道窗外大雨瓢泼,屋里只有你我,你就不能说点浪漫的吗?
她用肩膀撞了一下王大龙,说道:“别傻站着了,你把第一首歌再给我唱一遍。”
王大龙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睛还有点红。
拒绝的话没说出口,他抱着自己的破吉他,坐在椅子上,刚准备开口,音像店老板就拿了一把吉他出来。
“用这个吧,你那个都破成什么样了。”老板说。
王大龙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用自己的习惯。”
老板点了点头,笑着把自己ID吉他放在一边,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对白令仪说道:“小妹妹,过来坐。”
白令仪瞪了他一眼,呛道:“叫谁小妹妹呢?”
老板调笑道:“不叫小妹妹,叫什么?叫大姐?你年龄也不对啊。”
王大龙把吉他杵在地上,琴弦振动发出嗡的一声。
看着嘴角带笑眼神冰冷的王大龙,老板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发冷。
他暗道一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小屁孩怕他什么!
但自己有求于人,只好陪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哼!”王大龙冷哼了一声,对白令仪说道:“坐到我身边来。”
白令仪听话地坐了过去,就像一个小媳妇儿。
修长的手指扫动琴弦,王大龙看着窗外的大雨,缓缓唱了起来。
白令仪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心想毕业前能有这么一遭,值了!
至于毕业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大龙总觉得带着老茧的中指扫动琴弦时发出的声音,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在里面。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夕阳带着彩虹和晚霞挂在天边,久久不愿离去。
橘红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音像店。
王大龙看了一眼挂钟,对一旁的白令仪说道:“一起吃个晚饭吧,想吃什么,我请。”
白令仪想都没想就说道:“面条。”
“好,那就面条。走着!”王大龙背上吉他,看着自己的架子还有打气筒犯了难。
音像店老板很有眼色地说道:“老弟如果信得过我,就放在我这儿。”
王大龙看了他一眼,老板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真诚。
王大龙伸出手,说道:“我叫王大龙。”
“吴福禄。”老板握住王大龙的手说道。
王大龙点了点头,放下背上的吉他,只拿走了打气筒。
出门后,白令仪问:“其他东西都放在那了,你还拿打气筒干嘛?”
王大龙说:“我怕我爸找,晚上还得偷偷放回仓房里。”
白令仪哦了一声。
王大龙笑道:“要说这吴福禄的名字,起的真不怎么样。”
“嗯?”白令仪不解地说道:“福禄福禄,有福有禄,俗是俗了点,但还可以吧。”
王大龙却笑问道:“有福有禄当然好,可你忘了他姓什么?”
“姓什么?他姓吴啊...”
“那吴福禄,不就是无福禄,没福也没禄了!”
“吴...无...还真是。”白令仪想明白其中关节,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两颗小虎牙可爱极了。
俩人肩并着肩,迎着夕阳的方向走去。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最后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那一天,夕阳很红,彩虹很美,白令仪的身边有王大龙。
俩人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面馆,面馆的名字很俗套,叫做八姐面馆。
白令仪选择这家店的原因,是因为他家在门口摆了两张桌子。
白令仪说她想坐在外面吃,虽然这会儿外面已经有点冷。
俩人点了两碗热汤面,王大龙给白令仪多加了一个荷包蛋,又要了一根火腿肠。
白令仪问为什么。
王大龙说:“一根香肠两个蛋,回回考试一百分。”
当时的白令仪信了。
至于多年之后,白令仪终于明白王大龙一根香肠两个蛋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王大龙的一根肠差点不保!
当然这都是后话。
桌子的调料瓶里还剩一半的醋,几乎都被白令仪都倒进了面里,坐在对面的王大龙都能闻到那股浓郁的酸味儿。
“以前听说过一种女孩儿,叫柠檬精。”
“你更厉害,你是醋精!”王大龙笑道。
白令仪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面。
面条有些烫,吃得她嘶嘶哈哈的。
她执意坐在了迎着夕阳的方向,红红的嘴唇看起来愈发动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似乎也有些红。
可能是落日的余晖,刚好洒进了她的眼里。
她看着王大龙,轻声说道:“今天我很开心。”
王大龙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面汤后说道:“那以后每周日你都跟我来,气球能卖的这么好,你这个美女效应功不可没。”
白令仪在心里骂了一声傻子,把自己的面碗推给王大龙,然后把他的面碗抢了过来。
“你干嘛?”王大龙嘴角还挂着一根面条问道。
白令仪用一只胳膊护住身前的面碗,一抬下巴说道:“就想吃你的,怎么,不行啊?”
王大龙闻着碗里传来的浓浓的酸味儿,说道:“明明是你醋放多了,自己都嫌酸!”
白令仪忍不住笑了出来,低下头小口小口吃面,嘶嘶哈哈地还不忘得意地朝王大龙挑了挑眉,一脸你不服咬我啊的表情。
王大龙挑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酸的他牙都要倒了。
他叫来老板娘,要了一碗面汤和一个空碗。
把碗里的面汤倒出去一半,又加了半碗没有醋的面汤进来,搅和搅和,一尝,嗯,没那么酸了。
他嘚瑟地摇头晃脑地说道:“伟大领袖毛爷爷教导我们,遇到问题不要怕,解决问题就完了!”
白令仪哼了一声,说道:“我怎么没听过毛爷爷说这话。”
“那是你孤陋寡闻,上大学学毛概都是要挂科的。”
白令仪白了他一眼,把挑出来的两个蛋黄,夹到了王大龙碗里。
“我不爱吃黄。”
王大龙点了点头,说道:“蛋黄吃多了是不好,容易胆固醇高,每天一个刚刚好。”
白令仪闻言,又把其中一个蛋黄夹了回来,低头小声说道:“那你只吃一个就好了。这个...我吃吧。”
从小没吃过蛋黄的白令仪,在这一天,吃下了她人生第一个蛋黄。
她看着王大龙,嘴唇嗫喏着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吃面。
若干年后,当王大龙接受ABC采访,回答网友各种各样古怪的问题时,其中有一条问题时这么问的。
“您如此富有,衣食住行都将得到最极致的享受,那么请问,让您音响最深刻的食物是什么?”
当时的王大龙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是一九九五年,春雨后的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