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但大脑一片空白。
我完了。
一个可悲的能晒太阳,不能自愈的吸血鬼!
太可悲了!
在乌黑的房子里呆了一会儿,我又开始口渴了,如果我再回忆不起什么的话,我就去游泳室下面的地下室,在那里睡到想出些办法的时候。
然后我打算在这房子里到处找一找像我的衣服一样的幸存物,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关于我回忆不起来的过去。
我保证这房子曾经是整个小镇最富有的,甚至是整个州。
虽然现在它杂草丛生,围墙被砸了,院落成了孤零零的独宅,周围荒无人烟,成了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但仅凭无数个油画裱框,瓷器,香炉,以及各类虽面目全非却依稀可辨的珍品,至今依旧散发着幽香的沉香木,大马士革的香料屑,书房里一本又一本烫金硬牛皮包裹的古老书籍遗体(只有少许一些还看得清),仅凭这些就可以证明这所房子的主人多么富有。
繁华总会衰落,我对此毫不诧异,只有惋惜,我当它是落魄贵族的变故,像一个外人的历史——本该就是这样。
我对这些没有记忆,所以亦无悲痛。
这样很好!
天知道这是否曾属于我。
没什么关系,我睡得挺好,这么个漂亮的大房子,还比不上地下室一口锦绒垫底的小棺材。人到死都得进棺材。所以我一点儿不为这房子痛心。
雨小了点我就下到泳池里去,里边积了些水,我知道下面还有个排水系统,我猫着腰进去打开井盖,下去的时候我为自己的做法感到由衷的钦佩,因为我盖上井盖不到五秒钟就听见了汽车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喧闹。
我敢保证是杰克带人来了。
我猫手猫脚地溜进放棺材的地下室,我担心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我有些害怕。但我毕竟在这里沉睡了那么久还没有被发现,很不可以思议,但我挺开心,在这里我很安全。
棺材里是紫色的锦绒软垫,睡在里边很舒服,我躺进去,合上棺材盖,试想自己是个已死之人——吸血鬼原本就是。
我躺在黑暗的安全的空间,我的家人会在棺材外哭泣,他们情人将我抬进墓园,请亲戚朋友们过来,他们会让小镇上最有威望的牧师来为我祷告,主持入葬,每个人都会上台致辞,说他们多么舍不得我,他们离不开我。
虽然我的孩子们已长大成人,单他们会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们的孩子也会因慈祥祖母的逝世而大哭,所有人都泣不成声。这样太悲伤,这时候会响起镇魂曲,或者我最爱的一首曲子,然后我就被掩埋,泥土一点点盖在我的棺材上,厚的土层会一点点把我和这人世隔离开来,我不会再听到任何声音,我默默地腐朽,园中的玫瑰绽放这逝前的妖冶,而最后,都将随我凋零。他们会写一句思念刻在墓上,掩目而去......
突然——
我摸到一个纸团——
它在软垫与棺材的夹缝间,就在我手边!
我格外兴奋,差点跳起来,我把那纸团掏出来,就在黑暗里展开。我看得见纸上的字,我用吸血鬼的能力看见了纸上优雅的花体字,是钢笔写的,下笔之力看样子出于绅士之手。
我早该找到它!从我苏醒以后就改找到它!它是我除了这幅死尸躯体外曾作为一个血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凭证!我在棺材里泪流满面——
“你将沉睡,这是一场变故,当你醒来,别忘了拉斯维加斯的血族俱乐部花园。
你的父亲”
从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出发,我坐车沿着15号洲际公路往北直行,抵达了这座身处内华达沙漠的不夜城——拉斯维加斯。
花费来源于一个常在地铁上偷窃的贼,他耳后有一条恶心的伤疤,看得我反胃,再者为了防止他妻子独自悲痛,我把她也杀了,喝得饱饱的,卷了钱便溜人。
我连夜赶到拉斯维加斯,碰上了未成年人的宵禁令,执法人员让我向他们出示证明我已满18岁的物件。
我当然没有——我除了一套与赌城格格不入的过时服饰之外还有什么?我的钱也花光了!我的外貌年轻,否则铁定不会有人拦着我。
执法人员准备把我带走,她是个可恶的老女人,我把她骗到了一个昏暗的巷子里,吸干了她的血。好家伙!这种繁华的大都市里想找个昏暗的巷子不是一般的困难!
因为宵禁,我不得不就近找个富有爱心的人家博取同情心,好心的老人们通常会收留走失的孩子,或者身无分文的青年。
而我既无处可归,又身无分文,我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多么可怜,无助,我脏兮兮的旧衣服帮了我的大忙。
在无数次因惨白的肤色被拒绝后,一位独居的老人收留了我,并给我穿她孙女的衣服,睡她孙女的床。
可悲的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夫人满面愁容,她孩子们都加入了歼灭超自然生物的队伍,或者是作为报应,不久以后她的孙女被人贩子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生灵们会报仇的,人类不该愚昧到垄断超自然,他们在布鲁塞尔钉死了三千只精灵,处决了六个吸血鬼,我吓得连遥控器都丢了,连着两星期不敢看新闻,但那幅场面一直在我脑子里循环。”
“夫人,您认为超自然生物该活下去,即使吸血会威胁到您的生命?“
“他们有权利活下去而不是被剥夺生命。如果人类无法宽恕异类,迟早有一天他们将无法容忍同类。”
我敬仰这位夫人高尚的灵魂,她收留陌生的吸血鬼——尽管她并不知道。
她为我煎熏肉的背影显得佝偻,在我看来却是最美的。
光鲜艳丽的人包裹着几近腐朽的灵魂,我已经见了太多,他们的血液一定令人作呕。
而这位老妇,她的灵魂散发着与众不同的芬芳,让我渴望拥抱她。
恶魔与我并肩,正等待着我冲过去撕裂老妇人的喉咙,我以美妙的血肉之躯为食,恶魔以纯洁的灵魂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