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的。”我认真地回答她。
她坐在我床边,我躺在床上,她的裤管因为她的动作显得短了很多,露出她的脚踝,她瘦弱的脚管。
“我可不怪你。一点都不。”
她摇晃着双脚,像个小女孩似的。
先开始很缓慢,之后越来越欢快,她起皱的皮肤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苍白的皮肤比刚才圆润了许多。
我惊诧地看着她,她突然笑了,我觉得那笑分外熟悉,那脸也分外熟悉——但不是她自己
她的头发是咖啡色的,她穿着一身旧衣服——我之前在镜子里所见的——她就是我!
“穆斯……”从她喉咙里出来的是一阵苍老的嗓音。
然后她扑向我的脖子,从一块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镜子里,我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老妇,蓬头垢面,皮肤逐渐萎缩,身体里的水分在一刹那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似的,一层满是皱纹的皮覆在骨头上,吓人得很。
“穆斯……”
我听见上帝也在叫我的名字。
我颤栗着,从这个梦里醒来,两个女人正担忧地看着我。
一位是哈昔新花园我所在这间小旅馆的女侍者(当然也是为杀手),她看上去精明而聪慧。
另一位是个穿休闲装的少女,她极不自然地拉着她的挎包,有些不知所措,我想她的担忧对象并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她是你的早餐,但你不能取她的性命。”
我正盯着我的早餐看,她是个白人哥特,也许是哥特金属乐队的粉丝。
黑发、深色眼线、黑色指甲油和黑色服装,身上挂着乱七八糟的五芒星、十字架,十字勋章。
打扮的非常叛逆,人们用“哥特”来称呼他们,平时所说的一切“哥特式”都可以理解为“形式上或感觉上给人一种接近上帝的感觉”。
浑身上下是鲜明的黑白色调,她光洁如瓷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石榴石项链,她把它取下来,慢慢走近我。
这时我的尖牙冒了出来,她猛地停下了,犹豫不决地看着女侍者。
女侍者安慰她道,“去吧,萨丽,你很勇敢,你在俱乐部寻找了那么久,现在你看到他们了。”
我想起俱乐部的那位可怜的侍者,我至今还记得他的语气,“你不是第一个了……”
“来吧,宝贝……”我觉得我该给这傻姑娘一点鼓励,在歼灭运动期间,吸血鬼的信仰者可不多见。
我的喉咙一阵发紧,声音有些沙哑,无论我有多想扑上去抓住她,都没有这么干,你不会知道在用餐前和食物玩游戏多么有趣。
“……萨丽宝贝,我不会伤害你的,仅仅一小口……”
我按捺着吸血的欲望,微笑着(多么假慈假悲),等她走近我,她不怎么抗拒,在我的尖牙插进她脖子上的血管时,她甚至没动一下,她的心跳动得极快,我想问她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但我停不下来。
我沉浸在腥甜中不可自拔,那种情不自禁地渴望吸取的感觉又来了,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喝光她的血!一滴不剩!
人在满足某种欲望却没有殆尽时无法控制自己的。
萨丽在挣扎,女侍者开始尖叫,她上前来抓我的手,力气大得出奇,但和我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轻轻松松甩开了她,把萨丽的手臂掐得发白,她颤抖着,身体开始衰弱下来,心跳越来越慢……
“放了我……”她奄奄一息地说。
我也想这样干,我真的不想伤害这可怜的姑娘。
我想松开我的嘴,把该死的尖牙拔出来,从这种血腥的游戏中洗脱出来,释放我的原罪,让这女孩活下去……
我多希望她活下去。
老妇又出现在了我身边,她站在我前方,背对着我,但声音就如同耳边传来,“穆斯,萨丽那么信任你,我也信任你,但你不值得被信任。”
一股巨大的力量直击我的小腹,猛然将我与萨丽分开,我毫无防备,只见一抹金黄色从面前闪过,我的身体重重地摔向了后面的床板,威力之强几乎能把我的脊椎震碎,一阵沉闷的声响伴随着黄金眼镜蛇的怒斥,在背脊的疼痛蔓延到身体内部时一并劈头而来——
“你在我的地盘上杀人!”
我刚刚因为小腹受击而喷出了还未下肚的温和的血液,这液体洒在洁白的床单上,分外耀眼。
我能想象自己有多么狼狈,半张着嘴,露出血淋淋的尖牙,惊呆得望着眼前的黄金眼镜蛇,他扶着的虚弱非常的萨丽,身边站着松了一口气的女侍者。
“朱迪,叫维克多医生来这儿给她输血。”黄金眼镜蛇以一种威严的姿态立在不远处注视着我,目光复杂。
我用衣袖试擦着嘴边的血污,柔软的睡袍荷叶边袖口才将我麻木的触感唤醒。
如同吸食海洛因,我已经沉醉在这毒瘾中了,我的心还狂跳不止,头脑发热。
黄金眼镜蛇让我感到自己是个罪犯——杀人未遂的罪犯。
我的脑袋靠着冰冷的墙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以一种可笑的姿势跪坐在床上,使我非常难堪。
朱迪已经走了。
接下来没人说话。萨丽微弱的哭泣和呢喃成了独有的声响。
“萨丽……看着我的眼睛。”黄金眼镜蛇突然说了这句话,我看见她让萨丽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凝望着她的眼睛,萨丽没有反抗。
“现在,放松下来,不要再哭泣,安安静静的等待维克多医生来给你输血,输完血之后,你会感觉焕然一新,你会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忘记你来过血族俱乐部,在拉斯维加斯如同一个普通的旅行者,对各处充满好奇,到处游玩,之后你会回家,告诉你的家人你有多么开心。”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个哥特,不再狂热于吸血鬼,事实上,你讨厌他们,也害怕他们,但你不会支持歼灭运动,当然也不反对。”
“你从不理会他们,萨丽从不理会这些复杂的东西……萨丽会保护自己。现在,闭上眼睛,趴在这台子上小憩一下,直到有人叫你起来输血,完事后会有人送你出去,在血族俱乐部你不久前坐的座位上,你突然不喜欢哥特了,你会觉得哥特俱乐部万分荒谬,所以你离开了,并且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回你住的地方休息。宝贝,你困了吗?”
他抚摸着萨丽的脸,只见她呆滞地冲他点头。
“很好,现在就睡吧。”他从她与梳妆台间走开,萨丽开始趴在梳妆台上睡觉。
我终于意识到,他催眠了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