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几个月,摇身一变,林侠影变成《法制之剑》周报社驻五都记者站站长,《五都周报》停办开始接手《法制之剑》,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想有,你就拥有一切——东方不亮西方亮。坐在站长宽敞的大办公室,对窗外自己已经生活20多年的城市,他的内心总是充满莫名其妙的仇恨和厌恶。他不能干等着那些男男女女把他一拳一拳的打成废物,自己发挥自己的优势东山再起,活出个人模狗样来。心想,我16岁里来到这个座城市打拼,但是,岁月的记忆中除了创伤还是创伤,世界伟人斯大林说得好“落后就要挨打”,自己必须告别落后的过去,絮姐你走你的阳关道,林某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要开始实施自己的复出计划,好好捉弄一下这座城市。
完成自己的近乎恶作剧的报复计划,需要发展一批红男绿女当他的木偶,由着他在台后牵线摆布,引导他们声色犬马今朝有酒今朝醉,来一个快意人生。如此,五都城就有好戏看啦。第一个被林侠影瞄上的木偶男人是焦副市长的秘书小藏,小藏是白一帆的表弟。通过白一帆的引见,林侠影很快和小藏打得火热。和小藏一接触,林侠影明白了,怪不得焦副市长用过的手机,一不留神会跑到白一帆的手里,白一帆如获至宝地四处炫耀八方显摆,全靠藏秘书从中牵线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侠影喜欢和来自官场的小藏聊天,这样可以掌握许多上层信息,一聊才知人人都有难唱的曲儿。藏秘书身在首脑机关,副市长身边混竟然也不得志?眼睛有点对的小藏对林侠影诉苦时,那双对对眼对得更凶了,眼珠子直往一块儿拢,愤愤地说:和我一起进秘书处的,人家一个一个的提了, 就拉下我还是个小跟班。林侠影长者似的拍拍这位小老弟的肩膀,耐心地开导对方,小藏啊,没听过那句北岛写的诗啊?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还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改革开放这个社会多好啊,想干点啥那你就干啥,能干点啥你就干点啥。想升官,那太容易了,你不会也姓焦呀,明白我的意思嘛?小藏突然嘿嘿嘿笑起来了,笑得林侠影莫名其妙。小藏边笑边说,林哥,你这话让我想起一个笑话。不知谁编的,损焦副市长的。说焦去市医院看病,大夫说你得了肾炎,暂不能和你夫人同房。焦说,俩口子在一间房里生活,还分居哪。
大夫见没听懂,继续嘱咐:同房倒可以,不能同床。焦说,我和我老婆感情一直很好,不同床,让她睡地板哪?我不忍心。大夫一着急也不斟字斟词了:我是说你不能……焦说,什么什么,快五十的人了,叫我改姓,我老爷爷我爷爷我爸爸姓焦我不姓焦行嘛?林侠影被逗笑了,这笑话编得好。笑罢,对小藏开始“针灸”了。
小藏,我听你表哥说,在处理市领导一些私事时你很不注意,焦副市长家搞装修,工人让你去买2两水泥钉你都有意见,发牢骚说什么这买钉的钱谁给我报销啊,磨磨蹭蹭不去,最后等焦的夫人回来让人家主人掏的钱,有没这回事?
藏秘书头一扬,理直气壮地说:有啊,难道我做错了啊,又不是我家装修,我出上力再垫上钱,那成啥规格,降到孙子辈了?
林侠影一针见血地说:没错,你就是要学着当孙子,除非你不想升,无欲则刚,有欲则软。你要学会能屈能伸。没有听说过啊,古代一个人要跑官,遇到自己上司要为自己的老爹闹六十大寿,便请平时豢养的师爷出谋划策,师爷说要送就送到心上。于是,这个人赶紧着打听那老爹有什么嗜好,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打听到那老爹好几口。 为了投其所好,托朋友在千里迢迢从云南捎回几斤上佳的烟土。闹寿那天,等客尽席散,老爹在达官显贵的宝贝儿子的陪同下,喜孜孜巡视五光十色的礼品,什么绫罗绸缎什么金银财宝,老爷子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唯独在云南烟土前流连忘返,显然识货地连声夸赞:地道啊地道。后来,送烟土的这人如愿以偿,平步青云升上去了。
藏秘书点点头,有点开窍了:林哥,我听出你的弦外之音了,领导利益无小事,领导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办。
天赐良机,几天后凑巧焦副市长和老母亲的病故。藏秘书和白一帆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去帮办葬礼。藏秘书想,林哥提醒的对,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白一帆经自己表弟小藏介绍,攀上焦副市长这根大树,从此,开始上“道”了,渐渐成为真正的道上的人物。后来,白一帆借和焦玩麻将的机会经白一帆转交的跑官款,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的票子,落入焦的个人的账户。自然,白一帆不会白忙活,两头的得好处,托他送的那头得利,焦副市长这头得职,过去一天到晚眼红的劳动监察大队大队长位置,这不坐上啦,不过,人都是胃口大,扶了正白一帆还想升副局,本来想跟焦开口,但是一直没有合适机会。他想,自己送钱,焦肯定不肯收,因为自己是贿托,知道的太多。但是,空口白牙地求焦办事显得有点唐突。这下好了,想瞌睡遇上枕头,白一帆的机会来了。
事实上,焦副市长是林侠影父亲生前的友好,自己掌权的父亲死得太早,他又是下岗人员,运气背,和焦家自然疏远了,尽管焦副市长最小的女儿金枝也曾在《五都周报》社工作。一看单位不妙,她父亲一个电话把她调到五都电台了。金枝跟林侠影实习过,在林侠影面前林老师林老师的叫。这也是他来参加葬礼的原因之一,另外,也不排除他的记者站说不定以后用得着焦副市长,与其临时抱佛脚,不如平时多烧香。
相约一起来参加葬礼的两个人,可以说各怀心事。林侠影和白一帆都在打自己的小九九,打着走着俩人还没走到村子跟前,倒望见两条长蛇阵,一条是花圈“长蛇”,一条是轿车“长蛇”。 到底是市领导,老母亲的葬礼场面恢弘无比。花圈从焦副市长的老宅门院里排到院门口,又一直排到村外,车队更长,好几里前不见“蛇”头,后不见“蛇”尾。那些布帐子不值几个钱,谁按一丈二尺寸的送,嫌拿不出去,干脆几十米几十米的扯。有一部分县市,一看就是在商场柜台上整卷整卷抱上走的。光焦家收的这些帐子,也可以开个布匹批发市场了。再说,还有现金收入。在账房,他瞧一瞧行情,更傻了眼了,最低的也五百,一千两千的平平常常,还有更多的。自己装的钱只有三百,只好向白一帆借了七百。
林侠影心里震惊地想,人家焦副地市级干部,如果在部队相当于副师长,五都市所辖20个县市,管600万百姓,老母亲去世,葬礼当然要上规模上档次。但是,没料到比他预想的要排场得多。一进院门,帮忙理事的人在向来宾每人分发一朵白花,林侠影接过来,就别在胸口上。发给白一帆和他的表弟藏秘书时,俩人都没要。林侠影正诧异,啥意思。几分钟以后,他才反应过来,人家觉着佩白花有些见外,要将死者当干妈对待。到屋里换了一身孝服,披麻戴孝,并拖出一根哭丧棒。白一帆太瘦小,随便找的那套孝服太宽大,显得松松垮垮。
焦副市长弟兄三个,加上这白和藏这对姑表弟兄,5个孝子除了焦节哀地抹眼泪,其它4位放声大哭。藏秘书跪着哭,拿出一手绝招儿,不知啥时学会的,边哭边唱了一首《天堂》歌,最后一段反复唱道:我爱你,我的妈,我的母亲……藏秘书的母亲,也就是白一帆的姑姑倒是还在世,但体弱老病,因为是农村妇女,不象藏秘书父亲是老工人有退休金,现在快七十的人了,天天天色不亮还要去扫家属楼道。
晚上,去火车站捡空酒瓶子,拎着个蛇皮袋子,怕给儿子丢脸,蒙着面罩,只露一双眼睛。藏秘书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哀痛,自己的亲生母亲太可怜了,他这做儿子的太不孝了,他哭着哭着神经有些失常地爬在灵上,不断地叫灵:妈——妈——白一帆赶紧上去拉,这样会误事的。拽半天,就是拽不开,刚把他拽开,他又疯了似的扑了过去继续嚎啕大哭。焦副市长停止了擦眼泪的动作,不满地瞪着自己的小秘书,这娃,发啥神经?我又没亏待他,就准备让他下基层让挂职锻炼呀,干嘛啊这是。旁边,总管陪着小心对焦副市长耳边轻声说,风水先生催呢,时辰已到该起灵了,焦副市长一下子火冒三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娃。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面上又不好歇斯底里,上去踢了自己秘书一脚,厉声叫道,好啦,好啦。藏秘书这才意犹未尽抹着眼泪恋恋不舍地离开灵柩。
林侠影目睹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藏秘书发展潜力不可低估,真是孺子可教也。
从某种意义上讲,焦副市长家的葬礼,埋葬的不仅仅是焦副市长的老人,还埋葬了白一帆和藏秘书的过去,开始一种新的活法。这对表兄弟,开始时来运转。藏秘书到底得了林侠影“教父”的真传,他在官场上很快就如鱼得水了。官场上混,既不能做熊也不能当鳖,自从他葬礼上为焦副市长的老母哭灵有功后,焦副市长对他另眼看待,连私生活都不怎么瞒他了,鞍前马后的秘书和司机嘛都是自己人。以前,藏秘书对焦副市长的贪只是层次了解,只知领导贪财又贪色,没想到贪到茺涎不经的地步。就说贪色吧,副地级干部级别不低了,就是婚外恶也得适当收敛一点,总不能萝卜白菜什么都爱吧,真没想到焦如此没品。
上个月的一天,小藏发现了焦的一次失态。市政府召开农业工作会议,来参会的都是些局级干部,焦副市长刚宣布现在开会,会议室的门无声地推开了,来者是个女的,属于那类素质不高又泼又刁还有点姿色的女人,旁若无人的进来就嚷,焦副市长,玩乐的钱该算了吧,不能再拖了,我们受苦的整夜整夜的不眨一下眼也不容易啊。焦副市长一听玩乐二字,条件反射地用张报纸藏住脸,装作没有听见,佯装不认识这个可怕的上门讨情债的女人。藏秘书也没见过这个女人,见状慌忙过来为领导解围,象赶啥似的一样,双手往外推搡说,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市政府会议室,起啥哄,你再不走我叫大门口站岗的武警了。那个女人不理这茬,声音更高了,焦副市长,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吧,说好人工降雨降完,就给我们批钱的,打一炮好几百,我们又不是……焦副市长终于听清了,原来是打这炮啊,便不耐烦地说,好啦,过来我给你签字。虚惊一场,他还以为是浴园小姐歌厅女郎找上门来了。焦副市长用手绢擦着汗,脸色白了红,红了白。
讲起这个焦副市长批玩乐费的笑话,藏秘书是在玩“斗地主”的扑克牌桌上讲的。建筑工地上混的姜工头沉不住气,在全自动麻将桌上扭过头问藏秘书,藏哥,你刚才说焦在什么地方被捉了鳖?藏秘书瞧不起这土头土脑的工头,理都不理,继续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林哥,你对今朝醉内幕了解得太多了,难怪絮姐执意要让你从“天堂斋”搬出来时,非逼你带上这张上万元的安乐牌全自动麻将桌,看来,为官秘诀之一关键要抓住对方的把柄。
林侠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心里一惊,这**孩将来了不得,嘴上却含糊其辞地绕着说,絮姐一直想让我安乐死。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把心迹别一得太露骨了,赶紧补充一句,把这句话绕进云里雾里,人啊,生于安乐,死于安乐。否则的话,我不会离开“天堂斋”,男人就得以事业为重。话说到这儿,还觉得没说清,又正话反说地补充一句:这座城市待我不薄,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为这座城市做点什么。白一帆说,表弟,林站长的大话我不爱听,你还是讲焦的事吧。藏秘书突然得意地尖叫一声,哈哈,这地主我斗倒了。大家光听他讲,没注意看牌,好几次别人都不机会收牌,却都没上收。藏秘书说,你们出血吧,也该我赢一把了。说着,把林黄姜每个人面前的钱,两个爪子张成耙子一张张往自己面前掳。
姜工头不在乎输几个钱,等着听更精彩的段子,一个劲儿地催藏秘书:讲,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