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臻忍不住心道奇哉怪也,无论是母帝治理还是自己治理了那么多年的国家,竟从未在凤妤国地图上看到还有这么个名称为“百日”的地方。
莫不是从未有官员或者士兵踏足过这块土地?也不可能啊,如此人来人往比肩接踵的热闹景象,只在王城之中才有的一派繁荣昌盛,怎么可能会至今无人发现呢?
并且发呆之际,凤臻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听闻不耐烦的一句“让开让开,不进去就别挡老子道”骂声,说明这里算得上远近闻名,且不远处还有人影在陆陆续续赶来。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没人知道呢?除非,不在凤妤国国界内。
跌进元靖怀中,元靖刚想开口与之理论一番,被凤臻拦住,也趁机看了眼那个推自己的人。
大沿帽,厚厚一件蓑衣严严实实包裹着身子,直至小腿部分,半卷着裤脚。小腿至脚踝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泥渍,斑斑点点,像是被他那走破了鞋带子踩过淤泥后,顺势带起来溅到身上一样。
自唤“老子”,约莫着不惑之年年纪,从并不高大,身材臃肿得厉害,让人一眼便可看出并非什么文雅之士。
他的脚步异常矫健,每一步都迈出同等利落,且可能因为肩上还挑着担子很有份量,看起来被压得有些驼背。但并不影响摆动幅度与脚步形成个很有力量的节奏感。只是被深色宽布覆盖着看不清里面所装何物。
他的样子,给人一种千里迢迢前来赶集的感觉,低着头直步走入人群中便淹没了。
凤臻正看得出神。元靖已经牵过她的手,兴奋道:“这里好热闹啊!臻儿臻儿,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当然了,已经别无选择了。如今二人的处境,可谓是见到一间破庙茅草屋都算得上老天接济。更别说还是这样一个繁荣城镇。
二人正式贲临到石柱前,凤臻冷不丁身子一怔,讷在原地。但见元靖依旧神采奕奕,满心欢喜,当即意识到似乎自己产生幻觉了。
她隐隐约约听闻一个奇特的声音。
——生门勿进的喵~
第一感觉是回头去看右边那尊九尾雕像。可并无异常,雕像就是雕像,普普通通。
元靖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兴奋不已,回头想指给凤臻看,却见她的面色异常,柔声道:“怎么了?”
凤臻看向元靖,张着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遥遥头,两人一起正式跨过百日市的入口。
这是一条长街。
长得望不到尽头,大街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小贩。飘飘的五彩招子和大红灯笼高低错落。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是了,方才元靖指的便是最边上的面具商贩。那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戴在脸上竟真的与人脸“融为一体”般,遂形成了大多戴面具的脸上都有一个地方并不属于人类。
上半脸,下半脸,亦或者眼,耳,口,鼻。
没戴面具的,则都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且不论身材高低胖瘦各异,顶着一颗正常人的脑袋,却有着一双动物腿,或者双臂,或者兽身兽尾,又或者头大身小,令人触目惊心的畸形体格比例。
元靖拽着凤臻来到商贩前,新奇地也挑选了一对翎羽装饰的半脸面具,一个给凤臻带上,另一个自己带上。
果然只一瞬间,就“长”在脸上了。质感真实触手温和,仿佛在触摸自己的皮肤一样。
路过一间小吃摊,见到那摊主用一根大骨头棒子卖力搅拌一锅汤,一边搅拌,一边张着鸟喙口吆喝“荞丝龙骨面,一碗可绕百日一圈。现做现吃。不好不要钱。湫湫……”
另一边,一些古怪的人在表演杂技,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抓着一个弱鸡仔一样的小男孩。一张嘴,一口雄雄大火喷涌而出,烧得他手上抓着的那小男孩厉声嚎叫,挣扎不止。
而四周围观者却拍手尖笑,大声喝彩。更有人疯疯癫癫,朝空中撒票,撒得漫天白雪纷纷,而那票飘飘摇摇落到凤臻眼前,她伸手一截,拿来一看,竟是她从未见过的票据。
由于二人都深知此刻处境,并未仁义之心泛滥而上前阻止,只能咬咬牙默默离开。
凤臻心神不宁的同时一阵阵虚汗直往外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特别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再接着走,路过一个果铺,铺子前摆着一排刚切开了的水果,各种各样排得整整齐齐,明码标价,五敛子几钱,丹若几钱,桃子几钱,甘棠几钱,凤梨几钱,寒瓜几钱。
那扎着围裙、手持长刀在铺子上忙活的,居然是一个半人半虎模样。而他手下一刀一刀剁开瓜果后,汁液极多,不知是不是幻觉,凤臻看到那果肉竟有着一弹一弹地抽搐。
简直令人头皮发麻,无上惶恐。
出于不确定的想法,凤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见那老板将刀狠狠剁在砧板上,道:“看什么看?你要买什么?”
凤臻刚摇着头想回答“不买”,元靖已经将她护在身后,不管那老板骂骂咧咧的声音,道:“买,都要了。”
凤臻一愣,老板也似乎没想到,立刻了副面容,胁肩谄笑起来,确认道:“真的?客官你全都要?”
元靖点头,“我们要完整的,包起来。”
老板更加开心了。
结完账,元靖顺手拿出个桃子想递到凤臻手中时,有着不着痕迹的微愣后,盈盈笑道:“先垫垫肚子,咱们这就找酒家进膳。”
凤臻才一接过,立刻明白了元靖的异常。这是什么神仙桃子?明明与拳头差不多大小,其重量竟然要比寻常桃子超出了几倍!
即便再饿,她实在提不起胃口来吃这个果子。甚至如同个刚出锅的栗子般烫手难握。
“怎么了?”对视元靖关切的眼神,凤臻又张着口不知从何说起?怎么说?说了以后该怎么办?
还没等她纠结个所以然来,突然一阵唏嘘自身后响了起来。回过头去,是众人以“奔走相告”的方式陆陆续续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