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君怡闻言,双睫微颤,面上升起一抹苦笑无奈的道:“父皇,儿臣志不在此。余生惟愿能够好好的待在上官侯府,相夫教子便是最好。”
明政帝听后,面上却少有的怅然若失,低声轻喃道:“你的性子像极了你的母后,她也是如你这般玲珑剔透,端庄贤淑。且无论对方出身为何,皆都一视同仁。只可惜天妒红颜,让她早早离世,未能看见你平安长大。”
明政帝在提及元献皇后之时,眼中不觉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柔情。那个总是笑的一脸娴静的温顺女子,无论他如何对她都始终波澜不惊的女子。元献皇后的面貌夏侯临渊早已记不真切,毕竟这后宫之内多得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跟何况事情已过二十多载,谁还能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可不知怎的他却独记那女子的唇边总是攒着一抹笑意,且无论他如何做为都只回他一句淡淡的好,仿若这世间任何人任何事皆不能牵动她的心神。
明政帝的视线渐渐凝集在夏侯君怡的面上,这是他二人间仅有的血脉,也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看重的珍宝,是她故去前唯一的眷恋。
夏侯临渊本想在夏侯君怡的面上找到一些元献皇后的影子,却发现自己这个长公主除却性子像她之外,其余竟无半点相同之处。
夏侯君怡在听到明政帝提及母后之时,身子猛然一僵,语气带上了几许沉浮的意味。
“母后故去时,儿臣尚在襁褓,后来听着母后身侧兰蓉姑姑说起过母后当年的风姿。
她说母后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栀子香气,说话时也总是温声细语的。在儿臣还在她腹中之时便总用手轻轻安抚着,口中声声念着史书典籍,说希望我以后无论是男是女,都能读书明理,开阔视野。
兰蓉姑姑还说,母后学术涉猎颇丰,这世上少有她不知的事。只是后来母妃的身子渐渐不好了,以至于生下儿臣之后便撒手人寰。
可每当儿臣生辰之时,兰蓉姑姑便会为儿臣准备一件衣衫做贺礼。可瞧着针脚却并不是兰蓉姑姑的手艺,直到儿臣及笄那年方才得知,原来每年一件的衣衫,竟是母后怀儿臣之时为其一一缝制的。共十五件,刚好可到儿臣及笄之年。
兰蓉姑姑还说,若是彼时母后在世,我定是她掌中娇。她说母后很喜欢女儿,当初太医诊脉说可能是个公主时,母后笑的很欣喜。只是,儿臣从来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去感知,母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还有她是多疼惜爱护儿臣。”
说到这,夏侯君怡突然将视线掉转到明政帝的面上,眼圈泛红似是责怪的问道:“父皇呢!可还记得母后的模样,还记的母后是因何亡故的吗?”夏侯君怡此时只想知道,父皇是当真毫不知情,还是根本半点都不在乎。
明政帝看着真情流露的夏侯君怡一时语塞,他自是知道那位兰蓉姑姑是当年元献皇后的陪嫁侍女,元献皇后离世时,若不是留下这个皇长女苦无人照顾,想必那位叫兰蓉的宫女立时便会殉主而去。
想到这明政帝苍白的嘴唇张了张,便随之紧抿起来,半晌过后方才沉声说道:“你母后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是自娘胎里带来的病,那时又怀着你。怡儿也是当过母亲的人,岂会不知这妇人生子乃是九死一生,半只脚迈入鬼门关的事。纵使父皇是真龙天子,青州之主,但这世间任有做不到之事。”
听到此话,夏侯君怡悲戚的面上扬起一抹苦笑,她还在期望着什么呢,她的这位父皇一向是冷心冷肺,这般冷漠无情方才是他的真面目。
夏侯君怡用力压了压胸口翻腾的怨气,眉眼温和的对着明政帝说道:“父皇能自母后故去后,一直悬挂后位,便知晓父皇重情。父皇还是莫要过多追思过往,恐伤及龙体。”
明政帝面色有些讪讪,语气却无比轻柔的道:“苦了怡儿,近日都要留在御乾宫内。只是现在这个时机朕只信的过你,也只有你办事妥帖,镇得住下面蠢蠢欲动的人。”
夏侯君怡略一俯身,眉眼间尽是温和之意。“守在父皇龙榻侍疾,是生为儿臣应尽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父皇还请安心养病,尽早好起来,青州的江山还需要父皇把持稳固。”
明政帝闻言眸光闪过一抹阴狠之色,“用不了多时,有人的狐狸尾巴便要露出来了,怡儿不妨猜猜看,会是谁。”
夏侯君怡兴致缺缺的道:“儿臣是女儿家,且又嫁入上官侯府,这朝中局势不该也不能由儿臣口中说出,父皇还请莫要为难儿臣才是。”
看着明政帝面色有异,夏侯君怡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这几日昭华多次前来想要入御乾宫探望,但都被洪公公拒之门外。今早又来了,洪公公拦不下,便由儿臣出面将她劝了回去。可估摸着以昭华的性子,下一次便是儿臣也拦不住她了。”
提及昭华,明政帝的面上带了一抹喜色,眼中也攒着笑意。“昭华心思纯净,是真的担忧父皇。她的身子自上次高烧不退之后便一直都不大好,怡儿,下次昭华再来,你便将这枚玉佩交由她,和她讲父皇身体尚可让她安分呆着,若她乖乖听话,待朕病好后,带她去郊外涉猎,好好游玩散心一回。”说话间明政帝将一直置于枕下的龙形玉佩拿出,递向了夏侯君怡。
这块龙形玉佩还是先皇赐予当时还是王爷的明政帝,为了嘉奖其护驾有功,也是间接奠定了他为太子的象征。可此刻就为了安抚小公主,便将这玉佩赏给昭华。这世道究竟何为尊卑,夏侯君怡倒是不明了。
一直淡雅的面上也不禁有了丝破裂,她一直都知道父皇宠爱这个小公主,大有她要什么便给什么的意思,唯独要那个人父皇始终不给。就连现下这种局势下,父皇心里还能抽出一角给与昭华,这让夏侯君怡如何能不愤。
但夏侯君怡还是正色的接过玉佩,轻声道:“父皇宽心,儿臣定会好好安抚昭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