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八具尸体了,要大司命一鞭赶上路,想想确实是艰难的。
就说这下船搬尸,就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就说:“我们就来帮着抬抬吧!八具呀!”
“别别了,让我一人来,别搞乱了,等下上路我心里有数。”
我们三人就不敢动了,只站在一旁看他一个人忙上忙下。
“鬼见怕”却似乎习惯了,他做起来也还得心应手。
他先在岸边找了找,正好看中个芦苇垛,这是很大的一个两垛相连的芦苇垛。
这里盛产芦苇,到处有码垛准备出卖的芦苇给窑工们烧窑的,“鬼见怕”把它作为尸体转场顿尸地倒是个聪明的做法,起码省了做尸体的站立功。
不大会功夫,八具尸体就齐刷刷摆在了不远处的那一垛芦苇边,一个个靠着芦苇顿立。
完了,“鬼见怕”要抽烟了,他看起来也很累了,朝芦苇堆旁边石头上一座,水烟筒抽得“咕噜噜”响起来。
我们一齐走过去。
他抽完一袋烟,长叹一声后,突然对“死鬼”喊了声:“兄弟!”
这是我们这次赴九江赶尸以来,他第一次这样亲热地叫他“兄弟”而没有叫“王院长”,让我们听起来感到格外亲切。
“死鬼”大声地答应了一声,也是特别的回应。
“是这样,我们到这来,这么几天,你们这样热心帮忙,我真是太谢谢了!”
“对对!太谢谢了,真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也在一旁说。
“死鬼”马上“嘿嘿”一笑:“你们又要赶我们走了是不是?”
“不是赶你们走,我们也愿意你们相陪,但是红牡丹一个人在家里,还在美伤,也需要人照顾啊!”
“死鬼”说:“这黑夜沉沉的,路也不知在何方,就怕错路。”
“鬼见怕”轻轻笑道:“我们有罗盘,走脚这行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能错吗?”
“死鬼”又扛了起来:“我是说我们怕错路,你这位大司命就只想自己的,不想我们的呀!”
“你们错路?你们本地人还会错路?”“鬼见怕”惊讶地问。
“我们也是移民户,阿花姐知道,我们是从江浙过来的。”兰妮接着对我说:“阿花姐,你就让我们再陪陪你们吧!”
“这,就是太让你们劳累了,麻烦太多了,我不好意思。”我握着她的手感动地说。
“晚上我们还真是怕迷路,这已经过了河,离家这么远了。”“死鬼”很纠筋。
“鬼见怕”说:“刚好有一条船,你们自己撑回去,上得岸来我估计也就差不多天会亮,你们就不会迷路,我还是劝你们回去,别陪我们了!”
“死鬼”又命同老招法了,他故意大声地生起气来,他对着“鬼见怕”说:“大司命大哥,你是不是我们影响了你和阿花单独在一起,碍了你们眼睛是不是?那你要把我这个兄弟当兄弟,我们也就只这一个晚上了,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么?”
“你这死鬼!”我拍了下他骂道:“你这张臭嘴!”
“不是吗?为什么这么迫切要赶我们走?”“死鬼”的激将法是一套套抛的,让人无法招架,我们又投降了。
“大司命,我这两个兄妹太实心了,就让他们再陪陪,到天亮吧!”我对“鬼见怕”说:“再说他们撑船怕是个生架子,风还有这么大,莫真的让他们一篙撑到河底下去了,我不好向红牡丹交待。”
“嗯,兄弟有这份情我也无话说,那就陪吧!只是……”“鬼见怕”在地下嗑了嗑烟袋站起来。
“什么?”我问。
“我要赶尸做法,他们一边要安静。”“鬼见怕”叹道。
“我们不说话,把嘴巴用布条捆上。”“死鬼”笑。
他们两人,包括我这个假徒弟在内,被“鬼见怕”挥手退到一边,静静躲在芦苇垛后面,看他烧纸、念经、贴符咒,做着起脚的准备。
被神秘笼罩,我们三个神经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这时候,我们过来的湖面上,突然又亮起了灯,好象冲着大司命烧纸的亮光而来。
躲在芦苇堆后面的“死鬼”突然跑到“鬼见怕”面前说:“大司命,你暂时不能起喜神!”
“鬼见怕”一惊,立刻停止了念经贴符,回头问:“为什么?”
“好象湖上又有追兵来了,听那说话声,象是守城的警察。”“死鬼”说。
“又是警察?”
“对!肯定是鸦队长的部下,刚才他们并没有全下水,还有在岸上的,又架船追来了。”
“鬼见怕”很惊讶:“你对他们情况这么熟?”
“死鬼”说:“嗯,算熟吧!守城的皇军里有个叫鸠山队长的人是我的棋友,喜欢喊我去下棋,我见过他们,但没有说过话。”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也走过来着急地问。
“死鬼”对“鬼见怕”说:“大司命,看来我们只能先把尸体用芦苇盖进来,然后我们大家躲起来。”
“往哪躲?”我问。
“死鬼”看了看周围说:“前面就是排洲,有许多木排,我们可以躲到木排里去,量他们几个人也找不到我们。”
“鬼见怕”却冷冷地说:“我不走!他再逼我,就怪不得我!”
我连忙劝:“大司命别再施法人了,他们也不过是例行执法,队长死了,还想遮遮面子,我们躲躲,他们找不到,自然会收兵。”
“死鬼”也说:“能躲过去就躲,省得耽误时间。”
我们就被“死鬼”领到了上游停木排的地方。
木排就在芦苇堆上去不远,但“死鬼”不说,我们也看不见。
刚躲好不久,追船就到了,几个人大声地喊着:“我们要为队长报仇,一定抓住那个妖道!”
几个人下船后,举着火把在岸边转一阵,然后对天开了几枪。
有个人就说:“刘副队,我们回去吧!这冷死人的,他们肯定跑远了,追不上了。”
“不行!我们要为队长报仇,怎么轻易放过那帮人呢?给老子再搜搜上面那堆芦苇,看他们是不是在那里。”那个叫作刘副队长的人大声地狂叫着,领着三四个兄弟朝芦苇垛跑。
但是,他们跑到芦苇垛边后,只是围着垛儿转了转后,就在垛边跺脚起暖起来。
刘副队走过来说:“你们傻呀!跺脚起暖还不如烧火,这里芦苇这么多,弟兄们烧堆大火烤烤再回去吧!”
一个家伙连忙说:“刘副队真是我们的好大哥,我们拥你当队长了!”
片刻,一堆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几个人就坐在火堆边烤火。
但是,我的心却悬起来了,因为他们烤火坐的位置,正是“鬼见怕”立尸体的那边。
躲在我旁边的“鬼见怕”,忽然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说:“别担心,有好戏看。”
我抬头看他们烤火的人一个个正在兴头上。
突然,一个人大喊:“妈呀!倒尸鬼呀!”不顾一切地朝前跑。
接着,其他烤火的人也吓得一齐朝河下跑。
我再看时,他们身后面的尸体连续倒下了二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