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笑,两个男人碰一起,在女人面前都想显示自己一下,这时的女人最好钻空子。
我拍了一下“死鬼”说:“好啦!快去标位,你标位,我跟着你挖松土。”
兰妮说:“还有我也去松土,反正有两把锄头。”
“鬼见怕”马上从我手中接过锄头喊了一声“王院长!”转身笑对我:“你看,竟然只两把锄头,我们有两个男人,这样挖土的体力事,还要女人动手吗?”
“哦,也是!”“死鬼”说:“我们两个男人自己来动手也要得!”
我说:“太让你们男人吃亏了,我们怎么好意思?”
“死鬼”一笑:“不吃亏,男又搭配,做事不累,你们就在这等着。坟土原本就掩埋得很薄,因为埋尸量很大,鬼子还扬言要抢尸,为了尽快让烈士不曝尸,不让鬼子烧尸偷尸,我对志原者说,只要让土盖住就行了。”
“鬼见怕”在旁边“嘿嘿”笑着接话说:“我早看出来了。”
“死鬼”不忘讥他:“所以你就说直接从土里赶起来是吗?”
“当然。”“鬼见怕”毫不隐讳。
看两个男人又要斗狠了,我连忙催他们:“好了好了,把嘴巴功夫用到手上去。”
兰妮说:“用床上也行。”
“好,我们去边标记边松土,你们两个女人就在这里等。”“死鬼”说。
“鬼见怕”就从黑背袋中拿出了香烛符纸放地下说:“你们暂时在这守着这些东西,等我们两个男人松完土,然后你们就在这里烧香,祭祀,我就来拿符纸,然后一个个坟堆边去赶起尸来。”
“天哪!”兰妮打着多索说:“你说得好可怕,那不,我们也要跟着你们。”
“死鬼”问:“为什么?”
我接言道:“我们两个女人单独在这怕!”
兰妮说:“净两个女人留在这里,真的怕!我可离不开男人的,特别是黑夜里,在这样鬼成堆的地方,最好让我紧紧抱个男人。”
“好吧好吧!让我们一人牵一个。”“鬼见怕”说着让我把香烛和符收进袋子背上。
兰妮这回终于停止了哆嗦,高兴地笑了:“好哇好哇!我最喜欢,唉,可惜我那相好的也成了死鬼,要不我会把他这个连长喊来。畜生鬼子就想让我们中国女人守寡。”
“好吧好吧!多谢大家快快动手。”我催着就这样开始了。
“死鬼”一手扛锄头,一手牵兰妮。
“鬼见怕”一只手抓过来,要牵我时,我摆了摆手没让他牵,我说:“你要做事不要牵,我跟着就行了。”
“鬼见怕”笑:“你不怕了?”
我说:“刚才是开句玩笑,其实我不怕。”
“那就好!”“鬼见怕”说着紧跟上几步,因为“死鬼”走得快,已在陈团长坟边站定。
“这里就是陈团长的坟,离那棵树隔两个土堆。”“死鬼”的锄头在坟堆上顿了顿。
我连忙跑过去看,这个土堆明显比周围土堆的土要堆得多一些,也堆得高一点。
看着那堆土,我的眼前突然想起了我的阿锋曾经在嘉善那座小学救我的情景,让我的泪水一下就涌了上来,我猛地扑过去,趴在土堆上就哭起来,我还想到了他手把手教我打枪,亲自送我回家。那时候,仗打得越来越大,部队打一仗就撤退一次,整天在路上奔波,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他的一个包袱了,但我又不好提出回家。碰巧有一天,他听到从凤凰老家来的一个老乡说他的父亲病得很厉害。听到这个消息,我连忙对他说战事这么紧,你回不了家,我可代替你去照顾双亲,也好尽我一份儿媳的责任。再说部队这样频繁的战斗撤退,作为家属也不便这样跟着跑。就这样他答应了我的请求,依依不舍地送我回到了他父母身边。
想不到这一别成了永远,此刻我的心有如刀搅,我真想自己与他同睡在一起。
“鬼见怕”要用锄头来松土,我挡开了他的锄头,双手在土堆上一顿抓。
虽然是新土,但是下过一场雨,现在又被冻上了,就象铁壳一样硬刺刺的,只三两下,我的手就出血了。
“鬼见怕”点燃蜡烛照了一下,看见泥土上到处滴有鲜红的血迹,他一边阻止我:“你这双小姐手怎么能挖泥巴?”一边自己拼命地挖。
因为土不厚加上没有棺木,不要多久,我们就挖到了阿锋的头,他的头被炸弹掀去了一大块,但坚定自信的表情未改。
我立即扑上去,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一边哭一边还在用手扒着土,“鬼见怕”却在一边拖我:“别扒了!行了!不要哭了!”
兰妮也来拉我:“阿花姐,人死不能复活,阿锋团长死得壮烈!你别哭坏了身子,后面还有大事没完呢!”
那边“死鬼”也在喊:“快点过来,加快速度。我这边松了两个一营的。”
“鬼见怕”也在旁边说:“阿花,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了,要抓紧,天一亮,要是尸没赶起来赶到旅店去,就又要耽误一天。”
我边哭边问:“白天不能赶吗?”
“当然不能赶,只有晚上才能赶,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也跟着要倒时差。”“鬼见怕”说着把我从地下拉起来,拖着朝前走。
我们过去时,“死鬼”已经扒松了三个坟堆,接着又找到了在二营服役的豆腐房陈老板娘的儿子陈丁酉,他正准备去松。
我问“死鬼”:“你刚才一营的龙牛牛、李德保,还有姜糖张二姨太的张大宝已找到坟堆位置,人脸扒出没有?”
“我知道你要验证,我扒出了,你去验一验。”“死鬼”很认真地说:“我的记忆力不会错,但你要不放心,还是可以去验证。”
“好吧!先把这三个验一下过去。”我边回答就过去了,火把照一照,没错。
“鬼见怕”又在那边喊:“丁酉出脸了出脸了,阿花快来看!”
三张年青的,还充满热血沸腾的脸,是那样的熟悉,就在去年年三十晚上,他们曾念及年迈父亲,回过家一趟,并且来我家拜过年,送来阿锋托带的二老礼物,如今他们虽然安详地闭上了眼,但他们的那种年青的心似乎连着我的心还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