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彼时正泛滥烟雨,满城笼罩在薄雾之中,那满街的落花伴着尘埃,被轻易碾碎了,没那文人墨客诗中那般“楚楚留香”,就只有浓厚的泥土露水味儿,倒也几分好闻。
几家客栈房檐下,一群小乞丐挤在一块躲雨,那些客栈多生意冷清,前台的小二坐在那打盹儿。
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小贩收摊的收摊,路人打伞的打伞。在那一把把油伞中,一把素色的伞格外显眼,伞下是两个穿着白道袍的男子,矮一点的那个撑着伞,边走边说着什么,另一个就显得稳重清冷了许多,依稀可见的是那双碧绿的眼睛。
“师父,你又去那唠么子梨园做什么?那个暮策年也没多好看,总归不是良人。”连亦丞心里暗暗不满,他这向来清高的师父,居然为了一个戏子,日日来这梨园。虽他也贪玩,但却不好这风流地段。
这戏子名为暮策年,长得是俏,可都说戏子无情,他这师父,莫不是傻了?
进来梨园,师父就丢下他,去找暮策年了,连亦丞想了想,悄悄跟了过去。
到了一处厢房,那院里种着几株梨香木,细瘦的干枝压着沉艳艳的白花,花香轻薄,让人留恋。
连亦丞赖在那门口,不知要不要偷看,第一次做这档子事,他一个劲摸了摸鼻子,揉地鼻头疼,这才在门扇的薄纸上挫了个洞。
房里的两个人影交叠着,似乎还夹杂着喘息声,害连亦丞耳朵一红。
一个声音格外清冷,正是师父!
“策儿,叫我的名字。”
“道……嗯……啊……道霜……”
这回连亦丞吃惊了,这人居然是个男的!而他那个清冷的师父,此时此刻在与那个男人苟且!
连亦丞顿觉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把,浑身不舒服,忙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只觉脸上,脖子上都有些火辣辣的烫人。正正端坐在那戏台下,在一群听戏的像是一个另类。
耳边的咿咿呀呀的戏声也听得有几分恍恍惚惚,很不清楚。他那仙人般的师父给他留下的印象也有了几分模糊。
连亦丞淡淡苦笑,最终还是以平静落了幕。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待师父找到他时,梨园外的雨已经下了三两场了。
回到客栈时天已半黑,连亦丞向那小二讨了点豆油,点在屋内那盏油灯上。
这油灯名为梦莲,灯身处刻着几株并蒂莲,用石青糁在花瓣处,花心处雕有一只眼睛。
这灯与平常的油灯不一,这灯是师父早年赠与他的,有助眠的效力。
他后来便不用了,每日放在袖中,却不想如今会用到。
那灯被点着了,灯芯处豆子大小的火簇闪着诡谲的光亮。
视野慢慢模糊了,一时之间,隐约发觉手脚受傅,连亦丞顿时像落入陷阱的兽类般挣扎起来。
突然眼睛一痛,待要睁眼,却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暗叹口气,心想这小命今日怕是要交代出去了。
欲等那人动作,却是撑不住,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