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傅谋逆,革职抄家,秋后问斩。”
“念其子虞少攸视察治理北方春旱有功,祸不及亲,免夷九族,虞氏一族贬为庶人。”
“如有求情者,皆以同党论处。”
女帝平静而冷漠的话语,决定了曾经权倾朝野、荣光无限的虞氏一族的下场。
帝王极权,生杀予夺。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虞太傅终于出声,脸上有颓然之色,面容好似一瞬间灰败,显得苍老了许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陛下!虞太傅万万不可能如此糊涂,还请陛下明察!”云大将军急切高呼。
他身为武将,虽然与文官之首虞太傅不大对付,可对方为国为民之心他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良臣落难,他怎能袖手旁观?
话落后,殿中又是一片寂静,女帝转头看他,脸色阴沉,勾唇冷笑。
“云大将军当朕的话是耳旁风么?”
话音落下,殿中众人又是一惊,有人去拉云大将军,试图阻止他。
云大将军不为所动,咬牙继续道:“陛下圣明,定能还虞太傅一个公道!”
“嗤,依你之言,朕不饶虞氏一族,便是不圣明了?”
女帝走回龙椅之上坐下,声音狠绝冷冽,“云大将军为逆臣求情,以同党论处,革职卸甲,押入大牢。”
众人不寒而栗。
虞、云两人皆是朝廷重臣,陛下竟然真的不留情面,说治罪便治罪!
无人再敢求情,一个个都诚惶诚恐。
很快有侍卫进来,将虞太傅与云大将军带走。
今日早朝,杀机四伏。
有人胆寒,也有人狂喜。
“简直天助我也!”
平王抚掌大笑,近日计划一点点推进,他神经紧绷,唯恐出了差错令女帝察觉。
今日朝堂虞、云下马一事,简直是天降之喜。
“王爷说的是,没了虞太傅和云大将军,满朝文武还有谁人能阻挡我等计划?”沈父也不禁露了喜色。
虞太傅此人他原先是想拉拢的,好说歹说,结果人家看不上他,简直气煞他也。
都是想造反的人,谁瞧不起谁啊?!
后来对方还莫名其妙偃旗息鼓了,沈父好一阵气闷,却也毫无办法。
至于云大将军?
别提了,这是忠君党。
女帝过度猜疑暴戾,竟然连云大将军也下了狱,真是自断手足,自取灭亡!
“朝堂人心惶惶,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能拉拢则拉拢。”平王如是说道。
沈父点头,略带嘲讽,“朝堂之上多的是墙头草,比如镇北王那老狐狸,鼻子灵得很,前两天还递了帖子借故相邀。”
“如此甚好。”平王笑了。
墙头草往他们这边倒,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女帝穷途末路,要树倒猢狲散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待女帝一病不起,大辰的江山与他们而言,便如探囊取物。
平王与沈父相视一笑。
皇城之内暗潮汹涌。
—
春闱之前,奸党必除。
姒灼不好无缘无故推迟春试,又想在春闱之前解决逆臣,好给科举冒头的新苗子腾位子,便只好给某些人下一剂猛药了。
她嫌逆臣太墨迹,动手太慢了。
于是乎,她“自取灭亡”帮个忙,省得他们还要花心思和时间处理其他“障碍”。
现在主动权把握在她手里,她“病倒”的时候,便是逆臣动手的时候。
这便是为何她当初与虞太傅说,需要他配合“钓鱼”的原因了。
“陛下,虞侍郎和云校尉跪在殿外。”
安公公给姒灼通报,姒灼神色冷淡,不甚在意,“无妨,跪不死。”
女帝对于曾经的“宫妃”,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意,甚至还觉得跪的好。
她的计策,只对安公公、沈华、帝影以及云大将军和虞太傅透露了一点,肖筱这个机灵鬼或许也猜到了。
除此之外,便无人知晓了。
云大将军和虞太傅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估计自己家人都瞒着。
两个儿子跪一跪,还显得事情“真”一点。
虞少攸和云陵视察北方归来,定下了开挖河渠的计划,也清缴了北方匪患。
立下大功,本该加官进爵的。
可惜他们运气太好了,赶上了一人谋反、全家倒台的“好日子”。
沈华来到御书房,看到的便是虞少攸与云陵跪在御书房外的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不由轻叹世事无常,不久前他们还是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如今全家戴罪,颓然跪于冰冷石砖之上。
“虞侍郎,云校尉。”
他向他们颔首,算作打招呼。
沈华并不打算与他们多言,便从他们身侧经过,安公公见了二话不说为他打开大门。
虞少攸与云陵见此,看沈华的目光复杂。
他们现在何尝不叹息感慨,初见沈华,还是在宫闱之中,他只是沈家庶子。
两人闻沈华多难,并且又入宫闱,难免同病相怜,心生照拂之意。
于是有了那一次饮茶相谈。
“沈少使。”
虞少攸开口唤住沈华,嗓音有些沙哑,他额间冒了汗,眉眼有几分疲惫,想来跪的时间不短。
初次见沈华,他唤“沈公子”。
避开一个“庶”字,以表平等尊重,不喊“少使”品级,以示理解体谅。
而如今不一样了。
沈华还是品级最低的少使。
却是女帝唯一的宠妃。
后宫三千只留一人,皇宫重地自由出入。
他们没资格照拂他了,并且想求他照拂。
“恳请沈少使……”
“陛下自有定夺,两位请宽心。”沈华猜到他们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他们。
随即便入了御书房,除此之外,事关大计机密,再也不便多言。
“沈少使!”
云陵有些急切,沈华却未回头。
“罢了,”虞少攸拉住他,轻声叹息,“陛下震怒,难听谏言,何必再连累他人?”
“阿陵,此番遇难,也是我虞家连累你们了……”
“这算什么话?”云陵声音有些冷,含着一些恼意,“有什么连累不连累,我父亲不过是一心为国,不愿贤臣蒙冤罢了。”
“做该做的事,与你无关。”
虞少攸笑了笑,虚弱且苍白。
“那便多谢阿陵,与我共患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