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古晟锦电话时,莫九九正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阿九,我想见你。”
低沉暗哑的男性嗓音有股说不出的忧伤,字字拨动脆弱的心弦。
晃眼看到手机屏上显示凌晨一点半,并不知道谈话结果的她因暗哑声线而心悸,期期艾艾道:
“现…现在?”如果真是难堪至极的答案,老天爷,能不能推迟到明天让我知晓?
“是的,现在。你出来,我在巷口,现在去家门口接你。”
“唔…好吧。”
讷讷望向淡灰色墙壁上自己蜷缩而坐的身影,莫九九终是答应——
这个男人的要求,自己很少有能真正彻底拒绝的时候。
悉悉索索穿好衣物,对镜理顺发丝的她发现自己的心跳一直在加速,不是半夜约会的欣喜,而是实实在在的紧张。摸摸脸颊深呼吸几口,胸/脯起伏的她竭力弯弯唇角,低声安慰自己:“没事的,白天不是说过吗,至少还是朋友。万一…万一成了兄妹或姐弟,关系只会比朋友更进一步,有什么好失落的?有个这么帅气多金的弟弟或哥哥,我笑还来不及,呵呵。”
最后几声低低回旋在静寂无声的午夜,又涩又苦,一如吃了满口黄连。
蹑手蹑脚出了房,不敢开灯吵醒母亲的她籍着手机关亮走到院门口。双手搭上冰冷的门锁,刺骨的寒意从指尖贯穿手臂直抵心脏,强烈的温度刺激像一卷又一卷咆哮而来的海浪冲击刚刚好不容易竖起的安慰,怔仲的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其实一直在抖。
吱呀一声,冷峭逼人的空气扑面陡寒,俊秀墨黑身影投来一束淡影,仿佛想要映入谁的心底。
眉梢携了点寒雾的古晟锦安静立在门口,双手放在随意敞开的外套兜里,露出海蓝色桃领毛线衣——
眸光触及到她略显忧郁的容颜,眼眶内盛满的肃凉全部化为温柔,若两弯栖息在明软春光里的湖水:
“阿九…”
“带你去个地方。”
迅速拽起他向巷口跑去,两抹身影在洇黑苍穹下飞舞。
冷冽空气灌进喉管,只顾奔跑的莫九九沉浸在莫可名状的喜与悲里——
这种感觉,多么像私奔。
不管不顾的私奔,绝望美好的私奔。
拐入巷口左转稍宽的小路,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始终也询问的古晟锦很快来到目的地:围墙圈起来的空地中央有根笔直竖铁,几跟绳索孤孤单单缠在上面,像某些简陋学校举行升旗仪式的地方。再看其它一间间低矮破败蒙尘已久的房子,他断定这是一所废弃的学校。和整体落败不同,空地,或者称之为操场的南面长着两棵挺直的木棉树,正值落叶期,时不时飘下几枚叶片。带他走到两棵并肩而立的木棉下,莫九九松开他的手,抬头仰望两棵极高的树,喃喃道:
“好了,现在说吧。你问到什么都说出来,我能接受。”
“你希望我问到的是什么?”不理解怎么要跑来这么个地方才能说话,古晟锦深深凝向她的侧脸。
“喂,我三更半夜跟你跑出来,还要吊人胃口吗?快点说,还得回去睡觉呢。”
强忍泪意,莫九九转身恨恨瞪向他。真可恶,难道不知道早死早超生这话吗,故意拖拖拉拉!
两簇莹莹烁烁的光芒逼仄进眼窝,古晟锦一凛,赶紧收起每逢遇见她就忍不住的促狭:
“我问过他,他说他只是认识你妈以及你爸莫子规,跟他们是朋友,所以我和你…”
“真的吗?”
做好最坏打算的莫九九瞳孔顷刻放大,急需确定的迫切和欣喜下,再度抓起他温热的手掌。
眸色轻软,古晟锦悄悄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进掌心,认真作答:“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眉眼弯弯如新月,内心阴霾沉重一扫而空,忐忑良久的莫九九只觉得眼前的俊脸简直无比可爱。她兴奋的巴眨双眼,急促的呼吸如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获得圆满结果的欢欣。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她忍不住伸手捏捏古某人的双脸,笑语琅琅:“知道吗,我第一次觉得你的脸长得这么有爱…”
得意忘形的丫头!
暗嗔一句,任凭她“蹂/躏”的古晟锦假装无奈:“如果你换个词,比方说英俊,我会很高兴。”
“给你点阳光就灿烂。英俊,你以为自己是古天乐啊。”
“请问,古天乐会让你如此虐待他的脸吗?再说,我也不愿意是他,因为他不会认识莫九九。”
“呃…”
红晕偷偷在双颊蔓延,意识到自己实在太不淑女的莫九九低头,心旌荡漾——
明明是很喜悦欢乐的场景才对,怎么忽然就有了暧/昧的气息?
“阿九…”充满磁性的嗓音里蓄满不轻易流泻的温柔,彼此的距离好近,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嗯?”
抬起清澈如月的眸子,蝶翼般的睫毛在冷寒空气中抖动,她第一次看到古晟锦这般深情款款的眼神,没有漠然,没有戏谑,甚至连迟疑都没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仿佛倒映出自己的影像,来不及仔细探寻,唇瓣忽被衔住,凉凉的软软的触觉击中心房某处蠢蠢欲动却又踟蹰按捺的地方。世界顷刻一片雪白,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却又像满满的,什么都不需要。
主动吮吸的薄唇慢慢变得温热,不能动弹不能思考的她闭上眼睛,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颤抖。
将痴立的人卷入怀抱,情/不/自/禁的古晟锦无暇忖度自己为什么变得像个热血澎湃的毛头小伙——
这一吻,似偶然,更似动情时的自然。
柔嫩清甜的味道令他忍不住温柔,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