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陷入尴尬而紧窒的沉默。
餐桌上的残羹剩菜渐冷,空气中再闻不到诱/人味蕾的香气,冷冷的,沉沉的,像寒冬时的肃杀。
桌布垂下的流苏在手背拂过,轻轻的痒。眸光轻转的方樱看到莫九九脸色青白眼神受伤,微觉不忍。收到传真那晚从佩姨家回去的路上,母亲告诉而笃定的说只要她的确不舍得晟锦跟别人谈恋爱结婚,事情绝对就有转机。当时,她觉得整个晚上举止行为都很奇怪的母亲是为了安慰自己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这时,她才明白母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要莫九九被逼走,他身边就再也没有人别的女人。
可是,就算佩姨说的一切都不假,锦哥哥就会让任自己的女朋友被她们击退吗?
那晚在布拉格回忆门前,他跟莫九九说话的语气是那么温柔,蓄满连对我都不曾有的宠溺,如果被他知道莫九九这一刻正在接受怎样的煎熬和屈辱,他会不会对妈妈还有佩姨心生恨意?从小到大他都有主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甚至包括什么时候应该放手,任人摆布绝不是他的性格,不是么?
思及于此,方樱抬头,轻声劝道:
“妈,你别说得那么难听。莫小姐和锦哥哥恋爱,肯定不是为了什么飞上枝头。”
“你懂什么?”对女儿的突然插话很不满意,方俏柳眉一挑,半是嘲讽半是质问道:
“先是万源的宋立,然后又是我们晟锦,莫小姐,你肯定特别希望钓一个金龟婿吧?别以为你和晟锦守口如瓶我们就什么都不清楚,两年多前,你本来在万源工作,其间突然辞职。还有,金枝玉叶的万家大小姐突然在那时候坠胎,之后便和宋立一齐出国。如果没有猜错,肯定是你趁工作之便和宋立勾搭被发现,万宝丽生性骄纵,找上门示威也不足为奇。万宝丽的孩子因为你没了,宋立为了息事宁人,万成功为了保全女儿声誉和自己老脸所以送他们出国,我说得对吗?”
“俏俏,你在说什么?”故事般的桥段让方佩疑惑,这些她真的从来没听妹妹提过。
“妈,你不要冤枉…”方樱同样震惊,不敢相信笑起来如同春天暖阳的莫九九还有这么段过往——
最重要的是,锦哥哥知道吗?
冤枉一词让方俏怒火三丈,狠狠瞪向女儿,她冷冷睨视一言不发的莫九九,哼道:
“我有没有冤枉她,你们为什么不自己问问当事人?”
“莫小姐,你有什么要说的?”
睫毛和唇角都在轻轻颤抖,对坐的女孩脸色苍白如雪,可怜楚楚的神情让方佩又有点心软,可是一想到所有事情都是解不开的死结以及刚刚听到的纠结过往,不忍便全化为匆匆流逝的江水。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莫九九真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因为唯有这种人才最好打发,否则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会变成怎么样。
一句句的话如同一根根的利剑插在胸口,莫九九很想辩解,可是,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万宝丽失去孩子和自己无关?怎么可能,自己毕竟和宋立有过一段往昔。
说晟锦那么做不是为了自己,简直可笑,如果不是自己,他怎么会去参加婚礼?
说自己不是会衡量金钱考虑爱情的人?她们会信吗?莫九九啊莫九九,如果有朝一日真和古晟锦结婚,在外人眼里你就是麻雀变凤凰。现实生活中,灰姑娘故事的美好已经被镀上金色外壳,绽放冷冷的光泽,即便有什么美好和真情存在,已经全部被这层充满物/欲的寒光冻死,人们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你从清寒卑微的穷人摇身变成身价陡高的阔太太。
唇瓣早已失去固有的血色,很清楚离席告别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满心冰寒的她还是缓缓站起:
“副董,我不想说什么为自己辩解,如果晟锦也觉得我的出现干扰了他本来的判断,甚至影响到他的以后前程和人生,我想请他自己亲口告诉我。只要他开口,我会心甘情愿离开,并不需要开所谓的条件。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
纤巧身影像一阵风似的卷出去,方俏错愕,连连道:“你看看,这什么教养,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
“佩姨,妈,我去看看,免得出什么事。”
方樱抓起包追出去,留下两姐妹面面相觑。
正襟危坐的方佩觉得疲累,像刚刚打完一场仗似的无力靠向椅背,轻喃:
“俏俏,你不觉得我们如今是在一错再错吗?”
“现在这么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为了杜绝悲剧的发生,更是为了挽救晟锦。”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是在把晟锦和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姐,我知道你不忍,可善良也得分清楚时候。这事远远没完,你可得挺住,否则…”
“不用说了。”
右手一挥,方佩阻止妹妹继续说下去。
说来说去不过是利害关系的话,她又何尝不懂个中关键?
只是,这里毕竟不是竞争激烈你死我活的商场,如此编排布置真有用吗?
晚风徐徐,夜色阑珊。
方樱追出门口已不见莫九九的身影,四处看了看都找不到,她跑回停车场取车往右边追去——
往右走不远有个赏灯公园,每天晚上才开放,莫九九心情不好,也许会去那里走走。
红色跑车沿路边慢慢开向前方,方樱一边寻找一边思索要不要给古晟锦打电话。
正当犹豫再三的她掏出手机,一抹恍如游魂的身影映入眼帘。
匆匆停车,方樱飞快奔过去拉住她的手臂:“莫九九,你还好吧?”
“还好,谢谢。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