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焰山愚见,我妖族外流最根本的原因是两族的巨大资源差异。曾经人族弱小到差点亡族,一个大乘存在都没有。在众多种族落井下石之际,是我妖族挺身而出,不计代价地大大拉了人族一把,他们才得以存族。每隔几万年就爆发一次的魔劫,我们妖族也和人族一般无二地浴血奋战,同样作出巨大的牺牲。无论何时,我们所做的都不比人族少一分,却能始终与人族平等相待,从未欺压。
但是自从那位道法通玄的天尊掌控人族以后,他们炼制大量的稀缺丹药、法宝,修炼高阶功法秘术,大肆扩张领域夺取资源,可是从来没有与我们平等地分享这一切。没有给我们送来一炉丹药,没有给我们复制一套功法,更没有与我们平分新扩张的领地。这难道不是忘恩负义吗?虽说我们几族都比以前要好上那么一些,但是与人族之间的差距却在越拉越大,在付出同样多的情况下,他们要求自由互通时口口声声所说的公平何在?难不成,引诱我妖族族人加入人族宗门就是他们所谓的公平吗?把我们妖族视为附属族群就是公平吗?
一万年来,人族新建了六座皇城,领域内合体修士数量翻了三倍,其中相当多的一部分来自妖族。而我妖族呢,领地不过多了一半而已,许多丹药法宝都是掏尽家底从人族换来的。所以,唯今之际,想要阻止族人流入人族。我们应该让人族把高阶功法和一些秘术给我们无偿复制一份,交出一部分丹药法宝给我们,并且不可再随意邀请妖族加入其宗门。惟其如此,才是强族的根本。”
焰山妖王显然想得很周密,一口气把人族和妖族的历史渊源,妖族对人族的恩惠,以及对人族的不满一一列举出来,并且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半分都没有动过。但是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明显在为什么事纠结犹豫着。他要想对人族施压,面前却还横亘着几座大山,他并没有好的办法绕过去。
玄鹰一族的妖王轩智听完焰山一番慷慨陈词,眼神渐渐迷惘,显然陷入了思考。他同样纠结,一方面他眼红从人族要来的丹药法宝,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招惹颇有实力的人族。犹豫之间,他习惯性地去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坐在对面的黑圣王轻合双眼,头埋得很低,并且用粗壮的手指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缓而有节奏。
一身黑色宫装的筱璇半倚在扶手上,一手撑着白嫩的香腮,另一手偶尔梳理一下本来就很整齐的鬓发,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美目,竟是在瞑目沉思。
舒犁双手环胸,嘴角向下地撇着,粗犷的面容略微上仰,拧起的眉头下,黑溜溜的眼珠飘忽不定,时不时地眨眨眼。
尽管这个七王会面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但蛟王敖庆依旧坐得笔直,浑身的衣服整理得一丝不乱。对他来说,这是王的威仪,是身份高贵的象征,不容有失,特别是在族外人面前。
至于身旁的媚羡,乍一看毫无异样,笑盈盈地看看几位妖王。只是她眸子深处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冷静异常。
焰山当然知道几位妖王在担心什么。首先,两族内的大乘前辈一定不会允许他们那样做的,怎么解决两族大乘老祖的干预,这是一个必要解决的棘手问题。其次,与其说对人族施压,不如说在挑战青元宫的威信。即使没有大乘前辈干预此事,他们真的能逼得青元宫让步吗?那首关于青元宫的童谣在几大妖王的心头反复吟唱:
大陆西北一岛宫,
包举丹药功法缘。
度尽劫波终未散,
改叫风元作青元。
身为修仙者,虽说是逆天而行,讲究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根据典籍记载,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流言谶语,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部应验。这些童谣的诡异力量或者说预言能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到底是要相信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童谣,还是该相信自己的力量,去拼那冥冥中的一丝可能。
诸位道友,本王同你们一样,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证青元宫会让步。但是,如果我们现在不这么做,就只能眼看着族人逐渐外流,慢慢被人族感染同化。几千年后,我们再想起奋起反击就已经太晚了,根本是以卵击石。我知道你们忌惮青元宫的实力,不是有个说法讲什么,人族新增合体一石,青元宫独占五斗,天渊城占一斗,九大皇城共分四斗。加上近些年那首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童谣,虽然以诸位道友的见识未必肯信,却难以摆脱受它们的影响。毕竟族中前辈都说,历史上有名的谶语最后全部实现了。
据本王了解,许多谶语故事都是事后胡编的,只为了增加历史事件的神秘性。当然其中有一些是真的事先预言成功,那不过是碰上了。实际上没有实现的预言更多,因为预言不成功所以没有传下来罢了。”
如何阻止大乘前辈干涉两族谈判,百余年来,焰山妖王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关于其他的顾虑,他早已反复揣度无数遍,成竹在胸当然不在话下。能兴盛族群,六大妖王哪有不动心的道理。只不过他们顾虑大乘前辈的干涉,还有忌惮青元宫实力太过强大。焰山还没有办法解决大乘前辈的事,于是先帮诸位妖王解决忌惮青元宫的顾虑,安定了人心再徐徐图之。
果然,六位妖王听完,从各种各样的沉思姿势中缓过神来,不错,他们或多或少都对流言谶语神秘而强大的预言能力怀有忌惮。修仙者的内心总是倾向于主动去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说法,所以对焰山的话能相信几分,就看他们对兴盛族群的执著有几分。
“焰山道友,你应该知道元合岛的两仪万引大阵,是那位天尊亲自布下的,恐怕不是容易破的。难道你自认还有什么底牌,可以破除两仪万引大阵?”敖庆笔挺的身姿不知不觉已经略微坍塌了一些,他清清嗓子,一摸自己的山羊须。
蛟族领地毗邻无涯海,正好处在两仪万引大阵的边缘,一旦人妖两族起了冲突,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便是蛟族,他不得不如履薄冰地好好考虑清楚。而且,要对青元宫发难,几乎是不可能的,别人不清楚。他作为青元宫的邻居,对青元宫的实力可比其他几族加起来了解得都多。
当年真仙降世,肆无忌惮地屠杀血祭,最终在天外天被用两仪微尘阵困住,风元大陆众大乘强者群起而诛杀。而后,为了逼迫从诛仙大战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族天尊交出真魂仙丹,前前后后数十拨异族大乘都尝试闯过元合岛,无一例外地全部狼狈退走。后来雷鸣大陆、血天大陆八名顶尖强者联手跨越大陆,气势汹汹地闯入青元宫,哪怕是两仪万引大阵都直接被视若无物。结果呢,最后他们离开元合岛时,却是老老实实地陪着笑脸离开的,一举震惊灵界。
这些对别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未必可信。对蛟族来说,那都是从头看到尾的,比真的还真。而且,尽管人族那位天尊飞升一百多年多年了,还是经常可以远远看到元合岛上空出现大威势神光或是天地异象。
他敖庆有此一问,绝非真的为了听到解决两仪万引大阵的方案,而是想知道他焰山敢于挑战青元宫的威信,到底凭的是什么底气。当然,如果说只有明面上七妖王的力量,他可不信。以焰山老怪的老谋深算,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来。而且如果真是那样,不管别人怎么做,他敖庆绝对不趟这滩浑水。因为只要双方动起手来,不论胜败,蛟族都必然损失惨重。
“敖道友稍安勿躁。等你听了我下面要说的消息,就会明白我如此信心十足的原因。”焰山妖王卖了个官司,手心朝下虚按几下,让蛟王压压火气。然后爽朗大笑,颇为畅快地继续说道:
“可能几位道友不知,天渊城传出一条绝密消息。我人妖两族的大乘前辈在蛮荒拖住了三名蜉蝣族大乘老怪,让天渊城附近城池的合体修士悄悄潜入蛮荒,布下九阳困仙大阵,要把三名异族大乘击杀当场。”九阳困仙大阵,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是为数不多的只需合体修为就能布置,却能对大乘修士产生威胁的上古奇阵。一些推崇此阵的人又称之为九阳诛仙大阵,认为单凭此阵就能活活耗死大乘。
“异族大乘出现在天渊城外的蛮荒,这意味着什么,想必几位比我更清楚。本王的密探冒死从异族传来消息,灵界几个超级大族暗中蠢蠢欲动,剑指人族。相信过不了多久,人族就会陷入被多个大族联手进攻的境地。到时候他们自顾不暇,就是我等找他们谈判的好时机。我们又何必现在主动去跟青元宫硬碰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