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贰
贰/灰鸦(其十七)
噩梦如期而至，醒来之时，身陷囹圄，手足无措。
野兽被戴上了镣铐与枷锁，人类被禁锢了思想与灵魂。
百般挣扎，不断尝试，最终伤痕累累，在噩梦中抑郁死去。
灰鸦睁开双眼，所见只是一片茫茫原野，无数梦中人如行尸走肉般匍匐前进，前仆后继地赶往这世界从未真正存在过的世外桃源。
一切都在无意识之中进行，有意识的灰鸦反倒成了特例。
“醒醒，缪壹帆，在这么下去，噩梦就要成真了，你也会被带走的。”在无重力般软绵绵的世界里，生不出哪怕一点儿想反抗的念头，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试图唤醒熟睡之中的缪壹帆。
“这是哪儿？梦中世界吗？”缪奕帆试图挣扎着夺回自己身体的重量，但是这毫无作用，他甚至都无法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双手——就连自己的双手都无法看得见了，眼前也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就好像之前看见到的、感觉到的一切，全都是虚假之物。
“这里是幻想领域，尘上界。”缥缈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所在的这座幽境小镇，已经开始被幻想领域所覆盖，那些居民会频繁梦境成真，全都是因为这片自然形成的尘上界。”
“你呢……你是谁？”缪壹帆立刻察觉到不妥之处，这些绝不可能是自己就能预见到的梦中幻象。
“吾之名为灰鸦，按照世俗的说法，我是附着在你身上的魂灵。”
“原来你真的存在啊，一直以来，我还以为我不是魂灵使呢……感染那种病，就会成为魂灵使吗……碧笼的魂灵研究报告理论果然是正确的。”
魂灵是生灵死去以后，散落于尘世界各地的世界意志，经过长久的沉淀之后，终于在如今的尘世第四纪元全面爆发，一股脑儿地开始寻找它们的宿主。
可是，缪壹帆至今不知道，被魂灵附身后，成为了魂灵使，和一般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过也就是多了一项可供自己使用的外来助力而已。
“那，我说，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好像也无法离开这片幻境，这些游荡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单纯地在梦游而已。”缪壹帆走到一个人旁边，使劲扇了他一大嘴巴子。
他摔在地上，一声不吭。
“这都醒不过来吗……只有我醒来了吗？”
“若不是我将你唤醒，你也将与他们为伍。”
“那还真是谢谢了啊，寄宿在我体内的魂灵……那有为何不直接喧宾夺主呢？就像渊都牢狱里那个女的一样。”
“我没那么蠢，会想到完全把宿主吞食掉……我们是寄生体，宿主死了，自己也将化为齑粉，不复存在——在保障你生命安全的这一点上，我想我们的利害一致。”
“魂灵原来还是有智慧的吗？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桀骜难驯的愚笨野兽，就像嫡长子残心的那条幼龙一样——噢，对了，碧笼的理论好像还提过，魂灵会优先选择与自己属性最为契合的魂灵使作为凭依对象……那么，我的一切，你应该也都了解，对吧？灰鸦。”
“正是如此，缪壹帆即是灰鸦，灰鸦即是缪壹帆……狱堑一行，你被狱辛卒所害，早已血尽而亡，缪壹帆作为人，在那一日已经死了。”
“呵……那贾粼耳呢？他是不是魂灵使？他也被魂灵所救了吗？我感觉不到。”
“他不是魂灵使，他能顽强地活到今天，只是凭借着他的那股不屈意志，跟你不同。”
“嘁，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股不甘心的感觉，不过，这倒也不愧是我的贾粼耳，我相信他，以他的天赋和造诣，日后必将天下无敌……拭目以待吧，我缪壹帆的追随者，一定要比这片暗影世界的任何人都要强！”缪壹帆咧开嘴，积蓄已久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
流浪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唯唯诺诺，忍气吞声。
倘若有了力量，那便再也无需顾及他人，只管霸道行事便可。
“灰鸦！把你的力量借我一用，我倒要看看，这片幻想领域里究竟有什么玄机，为什么教人连梦都做不得。”灰鸦的出现给予了缪壹帆莫大的勇气和信心，他现在的样子意气风发，仿佛现在就能率领大军，重归暗都，将宁夜王族杀个片甲不留。
“悉听遵命。”
在魂灵力量的加持下，灰鸦的法术威力像是被扩大了好几倍，只是试探性的一击，便将行尸走肉般的昏睡者掀飞。
“那么接下来，应该去找找正主了，究竟是谁在这个地方搞出这种东西，只要把它解决掉，自然就能回归到现世了吧？”
“尘上界是自然生成的幻想领域。”灰鸦提醒道。
“我明白，但是我要离开这里，必然得找到此地的看守者……就算这里没有看守者，我也要给他造出一个看守者来。”
“这里是我的梦中世界……没错吧？”
无需等待灰鸦回答，缪壹帆心中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灰鸦就是化名为贾粼奕的缪壹帆，化名为贾粼奕的缪壹帆就是灰鸦。
“那么……”
啊，我们是自远古苏醒过来的狼灵，要在此处回归，向那些可恶的人类复仇~嘿，就是这样的感觉？好，那我明白了，但在那之前，我一路走到这里也不容易，你懂我意思吧？
这是那个渊都贵族之前说过的话。
狼灵如愿而至，降临于缪壹帆身前，它代表着这一片幻想领域的意志，是这整片梦境的意志，响应魂灵使要脱离此处的意志而来。
尘世之心与魔祸相辅相成，尘世之心破碎，魔祸扩散，从而导致整个尘世界开始分裂，这一分裂过程长达数千年，一共经历了四个纪元，甚至到今天还在不断进行分裂。
幻想种是尘世之心的衍生物，它们热爱着人类，愿意世世代代守护它们，然而尘世之心破碎以后，它们也跟随着一同逝亡。
破碎后的尘世之心自然重组，生成了幻想结界领域——尘上界，尘上界为尚未灭绝的幻想种提供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同时也联系着尚未完全分裂的尘世界十大领域。
与此同时，尘世之心拥有构造法术世界规则的可能性。像邪灵王这样的，它们窃取尘世之心碎片为己所用，仿造尘上界的模式，制造出了自己的尘下界，用来完成它们各自的野心。
但是，无论尘世之心分裂成了什么模样，魔祸从未消失过，它们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是在不断地摧毁尘世界，魔祸是尘世界的自然现象，无人可以阻止，哪怕是御祸者盟会也做不到。
至于魂灵，魂灵是幻想种消逝后，再临于尘世界的魔法生物，就像尘世之心破碎后不灭，幻想种也继承了这一特性，只是它们大多都遗失了过去的记忆，甚至都不明白自己降生的意义，就像是人类重获新生的婴儿一般。
被魂灵附身的人类，会有一个不确定的适应期，能够适应下来的，方才成为了魂灵使。
魂灵病是第四纪元末期比较普及的一种现象，它为全人类普及了魂灵化，也为第五纪元初期的卡灵纪元盛世做好了铺垫。
“就在刚才，我好像解读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旅人有些惊诧。
“不要终止解读过程，也不要被其它意志干扰，旅人，继续下去。”白猫提醒道。
“噢噢，好的好的。”
……
狼灵仰天长啸，而缪壹帆则轻轻往前一指，死亡光柱便将其洞穿，而他也回归于现世。
“只要不受其影响，心中自然也不再有那许多纷扰。”
这一梦醒来，也不知过去多久，明明只不过是一夜的时间，却像是过去了几个月。
重新拾起这一切，缪壹帆方才听见贾粼耳的声音：“壹帆哥，你终于醒啦，真是，都吓死我了！”
“噩梦乃是自然生成的幻想结界，它蔓延在这座小镇里，睡梦中的人受其影响，进入了莫须有的梦境。”
“噩梦成真，想必也是因为它，对现世造成了实际的影响。”
缪壹帆沉吟许久，打了个响指，才说道：“走吧，贾粼耳。”在贾粼耳震惊的目光之下，他的肩上出现了一只被灰色雾气笼罩的鸟类，它的眼睛也是以一团白雾状出现。
“去、去哪儿？”
“找梧髹茧，我新认识的好伙计会告诉我们，问题出在哪里的。”
贾粼耳有点儿不明所以，不过缪壹帆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人一路寻找，找到了正在镇中闲逛的梧髹茧。
他向人吹嘘与显摆自己的剑技，精彩的表演总是能赢得阵阵掌声。
“怎么？你们俩个庶民，这么火急火燎的？”他一开口，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嘲讽一波两人再说，其它懒得想。
“发现问题的来源了，这片区域存在着类似于冥陵那样的尘上界，在这幽境小镇里，我们得去看看，跟我来。”
“……？”
梧髹茧也是一头雾水，他向贾粼耳询问，后者告诉他缪壹帆做了个梦，在梦中似乎是搞清了状况。
“什么什么？你的意思是，有人给你托梦不成？这么邪乎？”
梧髹茧嘲弄似地笑了笑。
“走吧，贵族大爷，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呢，接下来的旅途还需要路费，我们若是帮助镇子里的人解决了一切问题，他们总要准备些薄礼给我们的，对不对？”缪壹帆笑了笑，招呼着贾粼耳先行一步。
“行行行，我知道，你别催我。”梧髹茧歪了歪嘴，倒也跟了上去。
2020.8.10 3: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