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贰
贰/灰鸦(其十五)
“那个魔音师啊？嗨呀，其实现在在幽境很常见的，因为大家都害怕做噩梦，所以每天晚上都那样聚集在表演魔音演奏的地方，但凡听过演奏之后的人啊，嘿，就没再做过噩梦。我们这小地方是民风淳朴，大家互相都认识，自然没有人趁机作乱的，你就别瞎操那个心啦，朋友。”
第二天一早，缪壹帆就从旅店里的伙计打听了一些关于魔音师的事情。
“应该是祝福类型的长效法术吧，很厉害啊，魔音师。”缪壹帆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是不是法术我不知道，但魔音师弄出来的声音是真的催眠，我听完之后，是睡得更香了，至于你们有没有，那我就不知道了。”店伙计把饭食茶点都上了，便也就退下，去别处忙活去了。
“应该也有人会嫌弃那种声音很吵的吧，毕竟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觉得呢，粼奕哥？”贾粼耳提出疑惑。
“不懂，但既然大家都在听那个魔音师演奏，那就说明是没有问题的。”缪壹帆一副见怪不怪的老样子。
“比起那个，贾粼耳，昨晚睡得怎么样？”
“噢，睡得可香了，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吗？”
“当然没有啊。”
“嗯……”
“怎么了啊，粼奕哥？忽然问这个，你很在意噩梦成真的传言嘛？”
“嗯，相当在意，但凡是我们打听过的人，都说现在整个幽境都是这样，这绝不是空穴来风。”贾粼奕向伙计结了账，便招呼着贾粼耳离开。
若是噩梦成真，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漆杀者找上门了吧？
缪壹帆心里乱糟糟的，带着贾粼耳，找到了昨晚工会大叔说的那个缺人打下手的店铺。
店长叫做易起缘，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开的是夜宵店，整天都是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十分辛苦，而且最近来幽都的外地人忽然又多了起来，请两个店员，也是势在必行。
据说店长原先也是有一个伙计的，不过好像被卷进什么梦魇里不知所踪了，所以现在最好还是先别提他了。
商量好工钱之后，店主告知两人晚上开店，白天不做生意。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两人在寻幽小镇上四处走了走，大致熟悉了一下环境，然后到中午时，两人又在附近的酒馆里小憩了一会儿，听来这里打发时间的酒客们说些最近的见闻。
缪壹帆本来想向他们询问有关于易起缘店里失踪的那位伙计，但仔细一想，这个话题实在不合时宜，只是私下找人打听后，才得知那个人四处张扬自己做了一个有关狼人的梦，然后没过不久，他就失踪了。
“事情发生有一段时间了，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我给你们外地人提个醒，现在幽境这种情况很严重的，你们要是做了什么梦，千万别四处张扬啊，我怕你们说出去，过几天也没喽。”这位本地居民悄悄对他们说道。
“嗯，已经有很多人提醒过我们了，放心吧。”缪壹帆点了点头，招呼贾粼耳离开酒馆：“休息也休息够了，走了。”
“咋样啊奕哥，那么在意那个传言嘛。”
“嗯，非常在意，为什么说出去就会遭遇不测？是否有人在蓄意制造恐慌呢？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情，果然还是无法令人信服。”
贾粼耳挠了挠头，不是很懂缪壹帆想说什么。
“我想，只有我们也做了那样的梦，才会得到解答吧。我们了解的情况太少了，无法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贾粼耳又点了点头，继续跟上缪壹帆。
“奕哥，你是不是对传闻过于敏感了呀？就好像真的会发生一样似的……”
“宁信其有，无论真实与否，背后一定会牵扯到一些与魂灵有关的东西，九都都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让我不得不在意起那些传闻……渊都城内灾害、冥都镇骨石解封……幽都也许也会发生什么吧，只是时机还未到。”
“粼奕哥好像作出预言的街头老巫师啊。”
“预言都是有依据才能作出的，街头的老巫师那是信口开河，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回到旅店休息了一阵，直到傍晚，才到易起缘的店里开始工作。
工作的流程很简单，到店里先清点食材，做些开店的准备工作，接着就是等待镇民们上门点餐，一系列过程也不必一一列举，工作时间八个多小时，两人离开的时候，又是半夜三更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第二次听见了魔音师的演奏，只不过赶上的时候，栎笙铃已经在收拾道具，准备要离开了。
“贾粼奕，我还认得你。”栎笙铃抬眼瞧见缪壹帆两人，有些惊讶。
“荣幸之至。”
“那这位是？该不会是你的仆从吧？你的模样可像极了落魄的贵族。”栎笙铃见缪壹帆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开玩笑道。
“没错，我就是。”贾粼耳拍了拍胸脯，非常骄傲地说道。
“噗，你俩可真逗。”
“他是贾粼耳，我的亲兄弟。”缪壹帆勾过贾粼耳的肩膀，介绍起来。
“嗯，这样吗……贾粼奕、贾粼耳……不过你们两兄弟还真的不太像呢，父母难道是贵族联姻吗？”栎笙铃东西也收拾好了，一边背起她的道具箱，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
“不，没有的事，我们并不是真正的贵族，兄弟之间长相不相似，在平民之中可是很常见的事情，若是村里遇上什么灾难，抱错了婴儿也是常有的事情，无须在意这些。”缪壹帆表示。
“对对对，我跟粼奕哥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贾粼耳也跟着应和。
缪壹帆掐了一下贾粼耳的肩膀。
“诶，壹帆哥你掐我干嘛？”
“呼，你们俩兄弟还挺有意思的嘛。”栎笙铃向前走了一步，继续道：“一和二……行吧，我记住你们了，明天也会来我这儿找我吗？”她转身望向两人，看见他们身后的景象，又开口道：“大家可都睡着了呢。”
“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缪壹帆确信。
“以前没见过你们呢，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待了多久呢？”
“昨天中午才到这里，晚上刚好就听到了你的演奏。”
“这样吗……嗯，那我们还挺有缘分。”
“你的演奏，真的能让镇民们不做噩梦嘛？”贾粼耳有些好奇。
“呃……嗯，大概吧，我也不清楚那些魔音能否阻止噩梦侵扰大家，但是……试尝着做些什么去抵抗可怕的灾祸，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比较好吧。也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和目的，上周我才决定这么做的。”
“嗯。”缪壹帆点了点头。
“哇，感觉好厉害的样子诶。”贾粼耳向对方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栎，你的魔法应该不是自学的吧，我看你演奏时，对魔力的掌控和运用，娴熟得简直像是碧笼那样一流的大法师。”
“没、也没有啦，奕，你直接叫我笙铃就可以了……不过，你认识碧笼大法师吗？他好像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幽都，在这一带很有名的。”
“嗯，他去了偏远的边界都城，我在他家里当过一段时间学徒，了解过许多。”
缪壹帆与栎笙铃相谈甚欢，贾粼耳发现自己逐渐插不上话了，于是也就安静地跟在后面，听他们俩讲话。
“噢，我的魔法是跟着我的师傅学的，不过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说过我的法术天赋很高，但是天生不是会施法的料。”
“我的魔法老师就不一样了，他天天痛斥我泛而不精，什么都只是一知半解，到最后剑术不精、法术也不精，连贵族的话术也学不会。”
“标准的贵族阔气少爷的性子呢。”
“你也很像优雅的贵族小姐。”
“我倒是觉得奕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们俩兄弟千里迢迢从边境来到幽境这个小镇里，路上应该经历了许多事情吧，贵族可不是一个褒义词，别太看重那些繁文缛节。”
“嗯，也没错。”
贾粼耳的魔法天赋一定已经达到了负值的程度，但凡提到这个话题，他就觉得脑子要裂开了，以至于之后他们说了什么，大脑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栎笙铃对两人身份有关的问题只字不提，只是聊了聊他们这一路的见闻。
渊都城内灾害，地下监牢关押的魂灵使遗骸，提及魂灵使，栎笙铃表示幽境最近也有出现有那样的人，身边跟着关系亲密的魔法生物，像极了那些驯兽师和过去的御灵使。
“冥都那边，听说古代的冥都之主降临到了巫兵魂灵使的身上，而且现在正在冥都组织人手，处理那些从镇骨石封印里逃出来的存在。”
“消息这么快吗？”
“也是几天前知道的，再说了，你们的脚程哪里快得过马车。”
“也对。”
贾粼耳昏昏欲睡地看了看街道，这才发现他们早就已经偏离了回旅店的方向，但他很少见缪壹帆这样主动跟别人提及自己真实的过去，所以也就继续忍着倦意跟着，不说什么。
“而且，听说南域边境的裂痕，也有再度开启的预兆了，恐怖的谣言总比真实的灾难来的更快。”
“与其担心那些，不如说说未来的打算吧，我想去幽都，组建自己的佣兵团。”
“佣兵团吗，那可就没有安逸的生活了。”
“我生下来就不是为了安逸的，人死后自会长眠，活着就应该有目的而活。”
“那你加油吧，粼奕，落魄的贵族少爷，你身后的粼耳都快睡着咯，你们跟着我这么久，我都快到我的家了。”
“那明天再见了。”
“啊？噢，拜拜。”贾粼耳打起精神来，也向栎笙铃道别。
“我们也回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兄弟也就是白天在街上四处走走逛逛，晚上就在店里帮忙，关门之后再去找栎笙铃这样子。
这天同往常一下，贾粼耳在店里好奇地问了一句：“周末的话，来店里的人应该会更多吧？”
“休假日的前一天才是真正的周末，也就是明天，小鬼头。”店主对此表示。
“诶？是这样的吗！”
“周末反而人更少，好好想想吧。”
贾粼耳对此大受启发，而缪壹帆则忙着清点账目，没有理会他们。
这一天他们同往常一样，在工作结束后，去找栎笙铃。
但是一路上都没有听到演奏声。
来到那片区域后，也没看见有一个人。
“今天一个人也没有诶。”
“我们走吧，明天中午再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这天晚上，缪壹帆梦见了到处肆虐的狼人，他们好像还变成了漆杀者的模样，而自己缪氏一族则被困在了山上不知名的别墅里。梦中，不管是自己的什么亲戚，最后通通都变成了狼人怪物，而缪壹帆则拉着自己记忆之中并不存在的母亲一直跑，躲到房子里后，那些狼人也不放弃，挥舞着爪子就开始砸窗砸门。
缪壹帆在梦中也十分清楚，自己这是做噩梦了。
传闻，也许会成真也说不定。
第二天中午，小镇旅店的气氛变得非常奇怪。
“贾粼耳，昨天睡得怎么样？”
“喔，很好，虽然没见到那个魔音师，但今天也是干劲满满的一天！”贾粼耳非常有活力地响应，但其他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一脸阴沉的表情，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一点的贾粼耳也不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把食物往嘴里塞。
匆匆吃过饭，缪壹帆把贾粼耳拉出店里，他才忍不住问道：“啥情况啊，怎么大家都面色古怪的，难道是昨晚没睡好？”
“不对……但也没差。”
“那是做噩梦了？”
“对，而且我也做了一个噩梦。”
“喂喂喂，不是吧，魔音师才一天没演奏，大家就开始做噩梦了？呃，你们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串通好的那才有鬼呢，走，我们先去找栎笙铃，去她家问问清楚。”
“噢，好、好的。”
两人一路赶到栎笙铃的住处，敲了敲门。
门开之后，两人看到栎笙铃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你、你要走了？”缪壹帆有点儿惊讶。
“嗯，我的父亲来书信说，路上有人会来接我去幽境首都，我今天必须要走了。”
栎笙铃的父亲是一位商人，常年在外四处经商，她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但她的那位师傅去世之后两年，母亲便也不在了。
“那镇上的大家该怎么办？没有魔音师的话，今天这才第一天，他们就已经开始做噩梦了，这样下去的话……”贾粼耳有些着急。
“笙铃留下来也只能延缓梦境成真的趋势，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下去的话……你们是佣兵团吧？”
“嗯，我们是灰鸦佣兵团。”
“那我以个人的名义，郑重地向你们发布一项委托。”
“诶？”
“你说吧，笙铃。”
“调查寻幽小镇居民噩梦成真的原因，这里是我的故乡，我也不想看到一些我认识的人因为梦境而受到伤害，所以，拜托了。”栎笙铃鞠了一躬。
“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笙铃，那么，有关于委托的报酬金，你能支付我什么呢。”缪壹帆立刻上道，有模有样地回答。
“诶……这个……”
“佣兵可不会免费帮委托人的忙，没有报酬的话，我们是不会去的，贾粼耳，你说说，怎么开价比较合适？”
“来我们团进行一次魔音演奏？”
“一次怎么够？怎么说也得十次吧？”
“不对啊，粼奕哥，那不是重点吧？不是说开价嘛，难道不是实质一点儿的东西？”
“金币吗？还是珠宝？又不是不曾拥有过。”
“说的也是……”
“……哎，我还以为你们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这样吗？音乐的话，你们以后要来幽都，我随时都可以演奏给你们听的嘛。”
“这就足够了，以后我们佣兵团要在幽都立足，没有人脉可不行，灰鸦佣兵团的第一份委托，就由本团长缪壹帆接下了，我们这里没有记录委托信息和相关证明，只有口头上的承诺，你的委托成本或许将会全部打水漂，即使这样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要是知道你们完成不了，我也不会交付相应的报酬。”
“那么，一言为定，笙铃，去幽境首都的路上，要多加小心。”
2020.4.15 19: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