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寨下山没有大路,靠近山寨的五里,都是沿着石壁开凿而成的崎岖山路,最窄处不过二尺宽,不容二人并行。
这也是黑灯寨易守难攻的原因,大队人马无法上山来。
走过险峻的崖壁山路,两旁的林子开始茂密起来,有清泉蜿蜒流淌,多了许多生气。
正走着,却见前头跌跌撞撞地奔出一个人影,徐牧野瞧着眼熟,这不是已经下山的黄账房么?怎么在这?
黄文禄不知遇到了什么,被吓的屁股尿流,见徐牧野出现,像见到救星一般扑了上来,叫道:
“都死了,寨里的弟兄都死了!”
徐牧野愣了愣,低声道:
“黄叔,你是不是记错了,寨主他们早就已经去了。”
“不是,我说的是白文豹那群人,昨夜他们抢了山寨库房,偷偷跑了,现今,一个不少,都死在林子里了。”
黄文禄急的满头大汗,原来他急匆匆下山来,又恐徐牧野带人来追,便准备隐进林子,躲避追兵。
方才进了林子,便见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多具尸体,再定睛一看,还都是熟人,当下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拔腿就跑。
“走,去看看。”
徐牧野沉声说了一句,众人一齐往林子去了,可是牵着的驴子却鼻喷白息,驴眼瞪的老大,满是惶恐,怎么也不肯往前一步,徐牧野气极抽了几鞭子,驴子疼的腿脚打颤,也不动分毫。
“真是一头倔驴!”
徐牧野骂了一声。
石鼎天见此情形,陡然出手,一巴掌拍在黑驴头上,驴子脑袋晃了晃,四脚一软,跌在地上。
徐牧野一脸无奈,只得把驴子交给山寨里的五个女人照料,而后扶着黄文禄,一步一步走进林子。
刚踏入林子便见躺了一地山贼,整个林子都是血腥味,地下的枯叶混着暗红色的血,闻之令人作呕,整片林子宛如人间炼狱。
山贼的兵器和包裹都没有丢,但是徐牧野遍寻各处,独独少了白文豹的踪迹。
杀人者应该不是为了求财,能将二十来个刀口上舔血地山贼尽屠于此,若不是大队人马,那定是江湖上的高手!
徐牧野心头惊诧,难道是其他山寨的山贼已经知道了黑灯寨如今已名存实亡,觊觎这块宝地,准备开始动手了?
想到这,他又不禁摇了摇头,若真是为了黑灯寨的山头,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了黑灯寨如今只剩三个山贼的情形,早就率人攻寨了。
这情形到像是杀人灭口,徐牧野不禁摸了摸下巴,难道是黑灯寨里的哪位山寨主夫人。
依着对方的性子和武功,白文豹这伙人公然挑衅,又趁夜逃走,对方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徐牧野心头登时“咯噔”一声,他没有忘了,自己的寨主之位,也是全凭柳三娘子得来,若自己有一天不小心惹的对方不高兴,那自己的这条小命……。
徐牧野正想着,却见秦小风在各处尸体上翻翻找找,捧着一大堆包裹从尸堆里走来。
“啪嗒”一声,一个包裹咧开一条缝,掉出一贯铜钱,“哗啦啦”又是十来贯铜钱夹杂着几两散碎银子掉了一地。
“寨主,这正是白文豹他们一伙人从寨里抢走的财物。”
黄文禄抢步上前,从铜钱堆里捡出一枚翠玉扳指,大喜道。
原来如此,徐牧野心下了然,估摸着黄文禄下山也是害怕白文豹一伙抢了库房,自己追究他的看管不力之罪。
如今山寨里的东西又失而复得,这罪徐牧野便不打算追究了,募地捉住黄文禄的肩膀,劝道:
“老黄,你也看到了,山下的贼人穷凶极恶,这二十来个刀尖滚过来的汉子都栽了,你觉得你这把老骨头能禁的起人家几刀。”
“回山寨罢,我派人把这些铜钱和兵器送回山寨,今夜之前,你清点好,登记造册。”
黄文禄的身子不禁哆嗦了两下,只得道:
“寨主宽宏大量,不怪老黄看守不力,老黄一定为黑灯寨守好库房。”
“小风,我给你留下一个人,你们把这伙人的兵器和钱财都搬回山寨。”
“是,寨主!”
少年山贼初次被委以重任,当即兴奋道。
随后,徐牧野留下一个女人,带着余下的四个女人,又往山下去了。
徐牧野从黄文禄口中得知,黑灯寨盘踞的山叫姑射山,米仓道从山中经过,这条路是巴蜀井盐出蜀入秦的必经要道,巴蜀的蜀锦、名茶、还有巫咸的井盐源源不断地从米仓道运往北方。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米仓道走不了大车,所以南来北往的走脚商贩,都是用蜀马或骡驴当做运输的苦力。
徐牧野下山以后,将山寨的大旗竖在背后,一行六人大摇大摆地立在道旁,静静地等着过路的商客经过。
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两人窃窃私语:“黑灯寨的那家伙是不是脑壳有问题,劫道哪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哦!”
“不是听说黑通天已经被官府割了头么,这么快就又有新寨主了?”
“黑通天还有一个二弟活着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黑灯寨咱们还是招惹不起哦。”
“今天估计是没戏了,他们肯定有弟兄埋伏在林子里,遇着肥肉,咱们也争不过他们,趁早回山寨!”
“听王哥的!”
两个小山寨的探子悄悄走了,没有留下一丝动静。
初春的风带着一丝热气,徐牧野立在骄阳下,还未半个时辰,就已经热的口干舌燥。
身后有两个女人给他用手扇着风,正是前夜被黑二白左拥右抱的二个,因为这两个年纪小,身子又高,徐牧野便挑了她们下山。
没过一会儿,却见远处的林子里一对农家老夫妇,一人在后推着羊角车,一人在前用麻绳拽着,正朝着山上瑀瑀而行。
“大哥,那老汉车上应该是两口袋井盐,咱们要不要…?”
身侧的石鼎天,见徐牧野瞧着农家老汉,便闷声道。
“石头,你瞧瞧人家的腿脚,你忍心叫大哥去抢么,咱们是山贼,不是禽兽!”
徐牧野无奈说了一句,忙一路小跑,来到近前。
“老丈,山路陡,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将手搭在羊角车上,老汉正准备道谢,陡然瞧见右边还立着五个拿刀的汉子,其中还有一个身子巨大的恶汉,正不怀好意地瞧着自己。
这哪里是好人,这分明是姑射山上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啊,自己可真是老眼昏花了,连山贼的认不得了。
这下好了,怪不得人家出手相助,原来是要往山贼窝里拉,老汉心里悔的肠子都快青了,脸也哭丧着。
石鼎天见状,也忙奔过来抢过老汉的车把,说了一句,我来架车。
老汉夫妻呆呆的站在原地,眼含热泪,自己的这车盐,应该是要不回来了,不过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算了,在巫咸这地界本来就是盐比土贱,卖给御府,虽说比官府的收价低上三成,但多少还能养家糊口。
徐牧野推着羊角车走了一阵,见老汉夫妇还里在原地,连忙回头喊了一声,
“老丈,歇一歇就走吧,前面就是好路了!”
老汉一听,不是山贼,山贼哪有这么好心的,忙又赶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