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冷风渐起,徐牧野先叫人把受伤的弟兄安顿好,又把吞骨寨留下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守卫寨墙,一队看守老鸹寨被绑缚的山贼家眷。
老鸹寨里还有近六十个山贼喽啰,都被捆作一团,关在了藏盐宝库里,山贼家眷有近三百人,老弱妇孺皆有,被关在了老鸹寨山寨的几座石屋里。
徐牧野推测灰老鸹今夜绝对会趁自己立足不稳,趁夜偷袭,寨主大屋的暗道已经找到,藏在狼皮毯下面,上面压了五六块百斤重的大石,从里向外是绝对撑不开的。
为了保险起见,徐牧野又派了马元年五兄弟,专门看守着。
寨墙上延绵七八里都有火盆照亮,直到月上梢头,山寨内外还没有动静。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风平浪静,徐牧野立在寨墙上,举目四望,心里不敢有丝毫放松。
身后突然传来屠黑虎的声音:
“寨主,那女人说有话要给你说。”
“谁?”
徐牧野扭头,奇道。
“就是灰老鸹的大夫人,萧玉娥。”
“那就走吧,去瞧瞧她要说什么。”
关于萧玉娥的来历徐牧野以前也不甚知晓,不过方才他已打听过了,萧玉娥据说是官宦之后,与一个落榜书生私奔到巴蜀,过米仓道时被老鸹寨所擒,书生抛弃她,独自逃命去了,而萧玉娥则成了灰老鸹的寨主夫人,已经三年了。
至于另一个颇有风尘味的女子则是扶风县有名的勾栏头牌,沈香香,徐牧野对此没有兴趣,便没有深究。
来到寨主大屋,见萧玉娥嘴里的布条已经不见,左近的桌案上摆着茶壶大碗,应该是对方趁着屠黑虎喂水时,才说了要见自己的话。
“徐寨主可知老鸹寨里有地道直通寨外?灰老鸹若要派人夺回老鸹寨,定会从地道偷袭。”
萧玉娥见徐牧野到来,开门见山道。
徐牧野点了点头,不可置否道:
“我知道,我已派人看住了。”
“密道不止一条。”
萧玉娥带着了然的目光,瞧着徐牧野。
“不止一条,那还有几处?”
徐牧野眼神一凝,忙问道。
“奴家若说了,可有什么好处?”
萧玉娥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还有些用处,那接下来的打算便不难了。
“你要什么好处?
“我可以放你下山去,我不是灰老鸹,也并非好色之徒,可以给你自由。”
徐牧野知道其遭遇可怜,一个官宦之女,身陷贼窝,又被灰老鸹欺辱,定是吃尽了苦头,若不是灰老鸹还在寨外窥伺,他早就将之放下山去了。
“呵,下山?即便下了山,奴家一无家可归地弱女子,又能去哪儿?”
萧玉娥冷嘲一声,面色悲苦。
“奴家只有一个要求,若徐寨主捉到灰老鸹,能否让奴家亲手手刃此贼。”
萧玉娥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恨意,让徐牧野心头也有些怜惜,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更生出一丝警惕,看来自己以后绝不能像灰老鸹一般强抢良家女子上山做夫人,幸亏自己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爱好,不必整日提心吊胆。
一旁的灰小鸦呜呜咽咽像在骂人,徐牧野又扯出对方嘴里的包脚布,
“你这个贱人……,呕,呕。”
屠黑虎的包脚布实在太味,有些辣眼睛,徐牧野也受不住,又将之塞进了灰小鸦嘴里,对方猝不及防,翻着白眼干呕起来。
“我可以答应你,只要能捉住灰老鸹,一定把他交给你处置。”
反正灰老鸹的下场已经注定,谁杀又有什么分别,徐牧野当即允诺道。
萧玉娥淡淡一笑,而后看向自己身上的绳索,徐牧野一拍脑袋,歉然道:“得罪,得罪了。”
忙叫人给她松绑。
萧玉娥没了束缚,指着一旁恶毒地瞧着自己的灰小鸦,道:
“徐寨主把他吊到寨门上,灰老鸹必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徐牧野闻之,顿觉萧玉娥见识非凡,自己知道能用灰小鸦挟制灰老鸹,却没想到把灰小鸦吊到寨门上这招。
而后吩咐石鼎天行事,石鼎天一拳将灰小鸦打晕,而后解开绳索,扛去寨门。
萧玉娥这才告诉了徐牧野老鸹寨的另外一处地道所在,竟然就在老鸹寨前寨的水井里,那口井离寨墙不过三丈,地道出口则在老鸹寨寨墙外的柳树林里。
徐牧野忙点齐三十来个亲卫,去将井口团团围住,为了保险起见,柳三娘子也持剑立在一旁。
直到夜半三更,水井里才传来悉悉索索地声响,麻绳上的木桶在井水里不停摆动的闷响透过井口隆隆作响,一个鬼祟人影探头探脑地从井口出来。
“大头领,快出来吧,外面没有人,黑灯寨的人估计早都歇息了。”
说罢率先爬出井口,而后便是虎贲湿漉漉地身影,扛着硕大的狼牙棒窜出井口,一连出来三十来个山贼,终于没有山贼再现身了。
虎贲还未下令,便见四周突然一片火光亮起,寨墙上、石屋后涌出几十条大汉,皆虎视眈眈地看着众贼。
老鸹寨的众贼不禁惶惶起来,有一人颤抖道:
“大头领,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虎贲头领,别来无恙,今夜率这么多人来我黑灯寨,有何贵干?”
徐牧野立在头前,淡淡问道。
“哼,黑灯寨,我们老鸹寨何时改了名字。”
虎贲见左近至少有七八十条汉子,又有石鼎天和柳三娘子从旁襄助,也没了斗敌之心,此番他们只来了三十个弟兄。
因灰老鸹吃了大亏,将大队人马都留在了黑灯寨保护自己,只派了三十人前来,本欲先趁夜潜进山寨将一众贼兵杀个干净,却不料别人已经在井口守株待兔。
“灰老鸹大势已去,虎贲头领还不回头么,归顺我黑灯寨,我可以留你一命。”
徐牧野劝道。
“莫要再多言了,是生是死,交给老天定夺吧。”
既然已无退路,自己又绝对不降,虎贲便已生了死志,猛然喝了一声。
“弟兄们,随我杀尽黑灯寨贼人。”
“诸位弟兄都是有家眷的人,如今他们就在我身后的石屋里,若你们执意与我黑灯寨为敌,我恐怕保不住他们的性命了。”
徐牧野冷冷一笑,指着身后的几栋石屋道。
霎时所有山贼都慌张起来,众贼或多或少在老鸹寨都有亲属家眷,自己死了不要紧,可若是连累了家人,那可就是不孝了。
老鸹寨里也有草芥人命的亡命之徒,不过不多。
“你们!忘了平日里寨主对你们的恩德了么。”
虎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喝道。
徐牧野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道:
“虎贲头领重情重义,真叫我舍不得杀你,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其余的弟兄舍不得家人的,也可以留在我黑灯寨,我黑灯寨一视同仁,愿做我徐牧野弟兄的,每人每月可领二百文月钱。”
徐牧野此言一出,所有山贼都面面相觑起来,颇有些意动,毕竟自己的家人还在老鸹寨呢。
有一个山贼咬咬牙将手里的手刀扔在地上,道:
“我愿意。”
而后接二连三有山贼越众而出,直到只剩虎贲与五个面相凶狠的山贼立在原地。
“你们走吧。”
徐牧野道。
“你真肯当我们走?”
虎贲虽已经被其放过一次,却仍旧难以置信。
“当然,虎贲头领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就好。”
徐牧野面上显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虎贲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不过如今逃命才是最要紧的,便叫五个山贼喽啰先行钻入井中,最后才犹豫道:
“多谢徐寨主不杀之恩,不过你我各为其主,虎贲是老鸹寨之人,今日之事,得罪了。”
说罢,跃入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