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发生的时间为2000年8月31日,晚上九点三十分。从火情出现到完全扑灭,用时三十二分钟;屋主在大火中身亡。
十点二十六分,根据消防员反应出的情况,有关当局开始赶往杏寓楼。
“死者在哪?”警局中队长在走廊上询问值守在402室门口的警员。这位中队长名叫“仲焕震”,他有着轮廓较为深邃的五官,突出的眉骨在他身上充满着男性的刚毅,可在这之下却是淡亮棕色的半透明眼瞳。英俊的亚洲人外貌,结合着与欧洲人几乎无异的瞳色,直接让他棱角分明的面相和英姿飒爽的气质变得难以言喻,夹在型男和美男的定义之间不能动弹。
他本人对此也有明确的认识,所以特地留了个成熟的背头,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秀气。
“跟前辈一同工作时,总会渴望着办公室恋情……你说他的毒舌?我可是完全不介意的,而且他说的事情都很对啊……我有这种想法,是不是不适合当刑警啊?”警局里的一位女粉丝曾如此评价焕震。
跟随焕震赶来的还有前些日子做了个爆炸头发型的小警员,发型也非常符合他的外号特色——“山楂卷”;此人本还算是俊俏,却喜欢乱折腾自己的外貌,不提也无妨。
守门警员的双瞳正在明显抖动着,他似乎并没有想给中队长引路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用右手指向402居屋门口,声音还带略微颤抖地回答着,“进门走过玄关后……右转,在客厅……沙发上。”
焕震向他点头以示敬意,便径直带着山楂卷进入火灾现场。
现场屋内的灯泡,已因不均匀的高温受热全都破碎在地,取而代之的就是侦查科带来的立式日光灯;日光灯共有四枚,四角相对立在屋内,照亮了这失火套间的大客厅。
随着灯光的映射,屋内的所见之处的表面,都已成焦黑。大火确实巨细无遗地把套间里的所有位置都侵蚀了;这对侦查工作来说,无疑是巨大重创,可收集到的信息变得寥寥无几。
不过,在这些日光灯相对照向的偏中心处,有着一个巨大且怪异的景象——焕震此时正盯着此景,即便是办案多年的他,四肢也为此打出了几分冷颤。
山楂卷则是冷汗直流,身体明显不住地发抖,嘴里不停小声嘀咕还有些发抖,“这……这……这……”
——这份怪异,来源于客厅中的死者。他全身的皮肤和肌肉都被火焰侵蚀得凹凸不平,却还以威严的姿态端正坐在沙发上。
仔细观察。死者脚底紧贴地板,双腿左右张开,腿间呈45度角扇形,双手手肘都各自压在左右膝盖上,双手手掌在双腿间空档上前方的合并,其十指紧扣,背部呈现弓状,双臂撑开,头部并没有因身体姿势的惯性而顺势脸朝下低着,而是与脖子之间呈接近90度角撑起,脸向着正前方,即便脸部已被烧毁,但还能些许看到眉间皱起;这整副样子像极了身在火焰中时还在以这庄严的姿态凝视着某物。
死者的怪异让房间里充斥着渗人的冰凉,难以将其与熊熊烈焰联系到一起。
——加上方才从法医口中听到诡异的信息,有部分相信鬼魂论的警员深信死者虽已死,魂魄仍犹在的说法;这似乎也解释了守门警员不愿带路的原因。
而先不用需听法医的报告,光是这副景象也足以让资历尚浅的山楂卷呆然木立,他不禁起问,“队长……你……您见过这种情况吗?”
虽然焕震办案经验比山楂卷高,却也还是首次看到这副情形,他自作泰然地回答,“第一次。”
“太……太渗人了吧。”突然,山楂卷像是听到了些什么,开始左顾右盼,然后为了寻求证实,他用低声不失惊讶的口吻,“——队长!你听到了吗?”
焕震立刻回头看山楂卷,“听到什么?”
“音乐……音乐……悲鸣的音乐;它好渗人,我曾听过!好像是某位钢琴家的曲子,可是我不知道名字。”山楂卷此时正用力握住自己的掌心,身体的颤抖越发明显,口中说出的像是呓语。
听到这话,焕震的眼珠子轻微转动,对眼前的四周进行盘查,用心抓捕周遭的声音,接着他双眼紧闭叹息着,“看来是时候了,真是可惜。”
山楂卷满心期待地发问,“队长,你这话——?!”
“是时候把你送进精神科了。”焕震不住地摇头。
“队长!我没病,真没病。”
“那就停止你的幻觉,你是被他吓到了。”
——焕震没有因这怪异现场而忘记了自己的工作,他立即向在场的其中一位警员进行询问,“说明一下死者情况。”
警员应声回答,“好的队长。这位死者的名叫柯钟旭,男性,二十三岁,是一名医生。”
焕震似乎并不太在乎死者是谁,只忙着进行下一步的询问,“起火原因?”
“根据消防员反映,是煤气泄漏引起的爆炸燃烧。在死者家里的餐桌和死者面前的桌子,都上发现到一大片融化的石蜡,应该是餐桌上的蜡烛是火情触发点。”
“蜡烛?”呆滞的山楂卷微微动起嘴唇。
“是的,消防员和居民向我们反映过,这栋楼今晚停过电。时间是晚上八点五十分到十点三十分,楼下也有过停电公示。”
“为什么说是餐桌上的蜡烛呢?”焕震对此产生了第一个疑问。
警员打开手中的笔记本,继续应答焕震的问题,“有目击者反映,一开始是从厨房开始爆炸而引发火情的,过了大概一分钟,才看到客厅也燃烧了起来。所以极有可能是是厨房门对面的餐桌上的蜡烛引起的。”
听完,焕震眉头锁紧,看了眼阳台的方向,阳台窗架是处于锁死状态,窗上的玻璃看起来像因受到高温而破碎在地,阳台边的门也处于紧闭中。
焕震看不出死者有做过逃生动作,心想:莫非就这么等死——或是自杀。
他需要解除心中的第二个疑问,回头问起旁边站着的法医,“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法医应声回答道,“是被烧死的;在死者身上没有找到明显外伤,也没有被束缚过的痕迹,只是……”
“只是什么?”
法医欲言又止,似乎不太愿意说出自己的调查,“……只是他身体背面已被烧得部分碳质化,身体前面仅存的肌肉都是紧绷的状态。这说明:火灾发生时,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大脑清醒有意识的情况下——全身肌肉竭尽用力强忍着烈火——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前,都未曾放松过。”法医艰辛地回答着,用手扶着额头,捏了把冷汗。
听到这个结论,焕震不禁倒吸几口凉意。
“一动没……没动吗?”山楂卷睁大双眼,更进一步呆然地问着。
法医坚定地反驳,“理论上来说肯定会所动摇的,结论能证实他的神经还可以感知到火灼的痛觉。所以只能够表明他就这么坐着不离开。”
此时,警员看着手里的笔记附着法医的结论继续补充道,“而且,火灾发生的时候,他从没有出过阳台,也没有呼喊过,楼里的居民还以为家里没人……在对面楼阳台的目击者更是非常确定,他看到死者就一直坐在客厅没离开。”
这确实诡异,让焕震认为这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迫切地继续追问,“有没有可能是他本来就是紧绷着肌肉死去,然后才被火烧呢?”
“我也曾有过同样的想法,但他的死亡时间是九点五十分左右;刚好是火灾发生之时,他坚持了快二十分钟。”法医回答。
“意……意思应该就是……是自焚……他忍住了……”山楂卷的眼瞳不自主地向上翻,已成了白眼。
——虽说山楂卷的惊讶略显夸张,但也不无道理。
根据以上调查,死者似乎就是以这副样子自发性地忍住烈火的吞噬,非一般人能做到。但山楂卷的反应确实暴露给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稀薄的办案阅历,尽管他在警校时曾看过不少侦探小说。
法医伸手扶正了自己的圆框眼镜,“毒物检测还没有开始进行。”
焕震也觉得不可思议,“家里的大门呢?”
警员回答,“是从内反锁的状态。”
焕震心里的疑问进一步增加,继续问着警员,“嗯……也就是说火情发生时,没有出去过,只有死者一个人在家里……他没有家人吗?”
警员继续盯着手中的笔记本,回答道,“从户口资料上来看,死者还有一位妻子住在这里,名叫苏洁。她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正在联系。”
此时焕震看了眼身前的桌子,发现在死者前方的桌子上,除还未凝固的石蜡外,旁边还有长方矩形的灰炭;不难看出,这曾是个本子,有着一厘米半的厚度都已成灰,也再次说明了当时的火势确实非常猛烈。
“大家继续调查!”直觉告诉焕震现场并不简单,所以故意抬高自己的嗓声,让警员们都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