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最健忘的一种动物,随着曼国定国公陈王大人为解天下乱象辞官归属地,京都百姓很快便忘记了那夜的惊慌和无措,除了一些老人依旧拿着从小贩处买来的京说不时调侃着今天又有哪位王公贵族倒霉,亦或者“天上人间”又有哪些公子哥争风吃醋之外,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但是,百里府却是不同,相比于外面的车水马龙,整个府邸的丫鬟和下人却都是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主要是府里的二夫人最近胎动频繁,已经进入了临产期。
虽然二夫人并不是正室,但是对于依旧没有儿子的百里府而言,依旧是一等一的大事,这不,作为百里府的支柱,曼国的股肱重臣百里仲今天都向陛下请了假回家陪着自己的夫人,只希望老天保佑,能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大人,您不要着急,产婆说二夫人一切稳妥,由小翠她们几个亲自照顾,不会有事的!”
偏房外,乔管家看着一向沉稳的百里大人都忍不住在门口踱来踱去,不禁也紧张起来,说起来他也能理解大人的心情,毕竟大夫人一向体弱,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怀下子嗣却没有想到是个女孩,大人嘴里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肯定着急,毕竟偌大的百里家总要有位少主来继承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百里仲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精神一震,急忙看向从偏房里走出来的一个丫鬟。
“老爷,吴婆婆说二夫人情况稳定,只不过现在依旧没有要生产的迹象,需得耐心照料等待才是!”丫鬟叫小翠,是二夫人千云岚的贴身丫鬟,虽然她语气说的轻松,但是百里仲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安。
百里仲心里咯噔一声,就想着要进去看看夫人,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都慌了恐怕这些下人也会慌不择乱,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既然夫人情况稳定,那你们几个要好生照料,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是,老爷!”小翠恭敬领命回到房内,并关上了门。
“大人,你看......”
“好了老乔,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先去书房处理一些公务!”百里仲摆摆手示意乔管家不用再说,压下心中的担忧,迈步向书房走去。
乔管家恭敬领命,急忙去检查各种准备工作......
心事重重的回到书房,百里仲刚关上房门,一抬头却是愣住了。
“百里兄,好久不见!”
不知何时,一个白发及腰背着剑匣的男子正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手上翻着一本书籍,似乎正看得津津有味。
“是你!?”百里仲看到对方很是吃惊,但是紧接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满脸激动的冲上前,“裴兄,你找到了?”
“喏——”白发男子依旧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书籍,听到百里仲的话后,伸出右手对着桌子一指。
百里仲一愣,回头看向书桌,这才发现自己那价值不菲的沉香木书桌上不知何时正放着一个竹篓,竹篓编制的极好,手法似乎出自雍州,但是材料好像是又是产于益州。
作为曼国的工部尚书,仅仅一眼,他就对这个竹篓有了初步的印象,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他却是没有去理会这些,因为这个竹篓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轻微晃动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急忙冲了过去,正好和一张蹙着浅眉扭动的小胖脸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百里仲先是愕然这小娃娃脸怎么那么胖,但是接着,当他撇到这小娃娃那双肥腿间的物件时,不禁面露喜色,哈哈大笑起来,听的外面路过的吓人一阵心惊肉跳,还以为自己家老爷这是受刺激失心疯了。
“百里仲,答应你的承诺我完成了,从此,我们再无相欠!”
这时,白发男子合上手中书籍,重新把书籍放在书籍的角落里,然后转过身看着百里仲。
看着这张几十年都不曾变化的脸,百里仲欣喜之余,唏嘘道:“裴兄,说起来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了,无忧无虑,周游世界,好不快活!”
白发男子微微一笑:“百里兄这是哪里话,如今的你身居尚书之位,皇帝近臣,位高权重,更是负责帝陵监造,我等方外人士如何能比?”
百里仲闻言苦笑了一声,他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话里的一丝讽刺,然而,还不等他回话,白发男子忽然话锋一转,古怪道:“但是今天来此,我却是对你有所改观?”
“哦?”百里仲眼睛本能的一眯。
“呵呵!”白发男子不经意的撇了眼刚才放回书架上的书籍,笑道:“好了,此事已了,在下就此告辞!”说着,他便要开窗离去。
“等一下!”
白发男子一愣,皱眉看向百里仲。
百里仲摆摆手,尴尬道:“裴兄,其实......其实......”
白发男子雪眉皱的更深了:“百里兄,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你可别得寸进尺!”
百里仲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的指了指外面:“想必裴兄你应该知道,我的夫人今日要生产了!”
白发男子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微变:“你该不会是想......”
“是的!”百里仲也许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这孩子既然我决定亲养为子,那么他必须有一个正式的名分,所以......”
白发男子脸色冷了下来,仿若实质般的杀意顿时笼罩在百里仲的身上,百里仲一介官员,哪能受得了他的这股气势,顿时脸上一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发男子看到对方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禁冷哼一声收回了气势,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百里大人,我不管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谋划着什么,但是你应该明白一点,身而为人,要有底线!”
百里仲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上前一步附在白发男子耳边说了一会儿。
白发男子脸色忽青忽白,可谓是精彩之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震惊中带着不信的看着百里仲道:“你此话当真?”
“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百里仲目光平静的让白发男子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种令人厌恶的寒意,除了那一年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在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百里仲后,白发男子掂起桌子上的竹篓就开窗离去,只留下一句略显优雅的唾骂在房间内回荡:
“你们这些玩心机的家伙,真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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