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川抓过了坐在一旁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酒初,心下万分悲恸,问:“百叶呢?”
“百叶?”酒初抬起头来,凌乱的头发散下来让时一川看不清他的眼,只瞧得见那疯狂上扬的嘴角,道:“百叶?百叶,百叶,百叶……终于走了。”
“疯子。”时一川扔下了酒初,不愿再同他讲一句话,转身过去准备捡锁魂链和百叶的花环,谁知指尖刚一碰见那花,身后的酒初就像是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向时一川撞来,将他撞翻在地,然后小心翼翼的捧起了地上的花环,笑着道:“百叶,百叶……”
时一川见不惯酒初这种事后忏悔的人,走过去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花环,毫不留情的对他说:“百叶早就死了,你此刻哀痛给谁看?”
“胡说八道!”酒初疯了般挥舞着双手,激动得说着:“百叶他会回来,不管他投胎至何道我都会找到他,他会回来的,只要不再是百叶就好……不,不,不行,不是这样,我要百叶,只要百叶,一定是百叶……是百叶,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
时一川见他已经疯癫,不愿再多嘴,拿着锁魂链和花环下就山。
清浅在付采的照顾下已经好了许多,勉强能使出一些法术了。
“姐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之前就觉得不太对劲,可是也没出现过法力消失的情况。”
清浅左右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便不想了。
“那回去得让阴医给瞧瞧,万万不可大意了。”说着,付采正准备带清浅走的时候见时一川从山上下来了,只是神情不太好,显得十分失落。
清浅赶紧迎了上去,挽住他的手臂,问道:“怎么了?”
时一川回过神来望了望清浅,难过都堆满了那张脸。
“百叶,没有了。”
从见到时一川下来的那一刻起付采便知道定是百叶出了事,可他向来不会安慰别人,就只能静静的看着时一川难过,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种时候清浅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握住了时一川拿花环的手,道:“立个衣冠冢吧,留个寄托。”
时一川红着眼,望了望手里的花环,强忍着眼泪,道:“百叶不想留在五加山了,我答应过他要带他走。”
说完,时一川一手拿着花环,一手拖着锁魂链,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去,清浅赶紧跟了上去,付采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望了望眼前仙气缭绕你五加山,道:“百叶,离不开了。”
时一川将百叶的真身和花环合葬在了弃尘山脚,碑文上刻了一只乖巧温顺的小白狐,而后回忘川查了阴阳簿……
地府大殿,付采正在处理着这几日的公文,时一川也没经通报就闯了进去,付采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怪罪于他,只是让其余的鬼将都退了下去。
“何事?”
“殿下。”
时一川掀开白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见了礼,而后道:“我要一支军队。”
付采有些震惊,时一川怎么会突然向自己要阴兵,便问:“你要来作甚?”
时一川摊开了自己的折扇,将上面的名字抖落了出来,回应:“这上面并没有百乐的名字,而且阴阳簿上也写得很清楚百乐阳寿未尽,它定是被那疯子给藏起来了,我要去找它。”
付采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唤了将弦进殿,道:“你率领冥一、二、三队,随忘川大人去往五加山,听他差遣。”
“是!”
将弦行了礼,随后去点兵去了。
时一川又给付采行了礼,喊着:“多谢殿下!”
付采本就不是什么墨守成规的人,更何况他是这儿的老大,早就我行我素惯了,也护短,再者说时一川与他更是不一般的交情,怎么可能不答应他。
“诶,等等。”时一川正准备离开时付采叫住了他:“去了以后把那疯子给我狠狠打一顿,我现在一想起他就浑身不舒服。”
“好!”
时一川难得答应这样的要求,当真是生气了。
将弦带着三队阴兵已经等候在忘川结界处,等时一川到了后便化形前往五加山去。
百乐是百叶唯一念念不忘的,不管发生什么,时一川一定得将它带回来。
众人到达五加山的时候正是早上,林中各种鸟叫显得愈发清新自然。
“大人,请吩咐!”
将弦握着佩剑向时一川请示道,环顾许久后时一川终于开了口,道:“搜山,找一只小白狐,未满百岁。”
“是!”
话音落,将弦带着阴兵开始搜山,黑压压的一片惊着了不少动物,开始四处逃散。
阴兵们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目标定位了,待时一川过去看时,发现是一只狐狸洞,样子和百叶的那个差不多。
时一川带着将弦走进去一看,只见百乐正好好的睡在榻上,一根毛也没被伤到。
洞里没有其他的妖,时一川绷着的神经放了下来,将熟睡着的百乐抱了起来,转身对将弦道:“收兵吧!”
谁知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口叫叫嚷嚷的,时一川抱着百乐走出去一看,发现是酒初,他正试图冲破阴兵的阻拦往这边过来。
“你把百乐给我放下!”
酒初的嘶吼实在是震撼,整个山头的狐狸都向这边狂奔了过来。
时一川根本不理会酒初,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百乐,我带走了!”
见百乐真的被抱走了,酒初也是急了,立即幻为原型,想冲破阴兵的障碍,却丝毫奈何不得。
时一川在将弦的保护下向山脚走去,酒初还在那里同鬼差们纠缠,眼瞧着时一川走远了,便顾不得许多,仰天长啸吐出了一颗金丹,一旁的狐妖们见了以后立即俯身下跪,不敢望酒初一眼。
酒初便凭着这颗金丹之力开路,一路追着时一川而来。
眼瞧都要追上了,将弦转过身去抽出佩剑来一剑便刺破了他的金丹。
金丹没了,酒初一个踉跄便跪在了地上,时一川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他,道:“百乐是不可能给你的,你若乖乖回去,我还能留你一命。”
酒初强撑着化了人形,用手死死的捂着肚子,道:“求求你,把百乐留下,求求你……”
时一川紧紧的护着怀里的小白狐,极其冷漠的对酒初道:“百乐姓百不姓酒,与你与半点干系。”
“我求求你!”眼瞧着时一川又要走,酒初不由得大声喊了出来,这一下更是加重了他的伤势,一大口鲜血就那样吐了出来,倒是把时一川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酒初嘴角那刺目的红愈发显得他的苍白无力,不过他也只是随意擦了擦嘴角,而后继续哀求着时一川:“我求求你,把百乐留给我,只要百乐在这里,百叶就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的,一定!”
“休要再提,若不是你百叶怎么会连转世都没有?他信你信了一辈子,可你呢?”听酒初提起百叶时一川就是满腔的怒火,便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说完,时一川抱着百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初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好一会儿了才起身去追。
现在即便是没有将弦在酒初也追不上时一川了,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了五加山。酒初没办法,情急之下一个翻身滚了下去,可是刚到山脚处时竟被法阵给拦住了,就像是有一扇无形的门挡住了酒初的去路,怎么也出不去。
五加山的法阵只是用来拦妖王的,酒初这辈子是出不去了。
时一川看着酒初在里面苦苦哀求的模样就觉得讽刺,不愿再看下去了。
“大人!”
正当时一川转过身的时候竟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喊,惊得他浑身僵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是幻听,幻听,可直到他听见了酒初惊喜的声音……
“百叶!!!”
时一川蓦然转身,百叶便现在自己身后,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百叶……”时一川抱着百乐跑了过去,惊喜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知一个劲儿的傻笑。
“走,回家!”
时一川腾出一只手来去牵百叶的手,可是却硬生生的从他的手上穿了过去,后面的酒初也看到了这一幕,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百叶……”
“怎么回事?”时一川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又去摸了摸百叶的耳朵,发现还是像刚才那样穿了过去,什么也没摸着。
百叶笑了笑,对时一川道:“大人,你摸不着我的,我已经不在了。”
“胡说。”时一川激动得眼都红了,急忙打断百叶,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胡说八道什么?”
百叶指了指自己,笑着说:“我祭了五加山的法阵,现在最后来见你一次。”
时一川的眼泪断了线一样,直往下流,喉咙里像是梗了块石头,疼得说不出话。
“谢谢大人帮我照顾百乐,我此生无憾了。”百叶伸出手去想摸摸百乐的头,却停在了半空中,道:“百乐交给大人我很放心。”
被困在五加山中的酒初不停的在击打着结界处的法阵,看见百叶的背影已是激动不已,一直在大声喊着:“百叶,你看看我,你回头看看我吧,百叶!”
可是无论酒初怎么叫喊,百叶始终未回头,从现身到消失,百叶没有回头瞧酒初一眼,更没有答过他的话。
酒初眼睁睁看着百叶再一次消失在自己面前,他无力的坐在地上,脸上原本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又吐出了新的。他的伤已经很严重的,却仍在不停的击打着法阵,嘴里一直念叨着:“百叶,看看我,我是酒初……”
时一川抱着百乐走到酒初旁边,望着他不咸不淡的说:“你若是还想伤害百叶,那你便继续击打这个法阵。”
说完,酒初果然停住的手里的动作,懊悔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时一川不再理会他,吩咐将弦收了兵就离开了。
“将弦大人,你方才砍了他的金丹,他会死吗?”
“不会,只是法力大减,而且没了金丹的妖王还不如一只普通狐妖,不过……”将弦回了时一川的话后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他的法力远在阴兵之上,其实不必用金丹的。”
听完将弦的话时一川对酒初闪现了一丝丝的同情,但片刻过后便消失不见了,道:“想来想去,他也就对百叶不好,可分明他也是对百叶最好的。”
将弦点了点头,附和道:“爱之深,恨之切吧。”
闻言,时一川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望着将弦,打趣道:“大将军真是情理通透啊!”
将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时一川此刻心情还挺好,他想起了百叶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大人,如果酒初注定出不去了,那么我希望锁住他的是我,我愿意在这里陪着他……”
五加山内,没了金丹的酒初处处受欺负,他们追着赶着想让酒初交出玉戒,可即便快打死了他也没有能拿到,因为玉戒只有佩戴者自己才可以取下来。。
每每挨打后酒初都会蜷缩在山脚的法阵处,浑身瑟瑟发抖,却仍是死死护住手上的玉戒,口中只有一句话:“这是百叶的,这是百叶的……”
酒初在五加山处处受欺负,唯独到了法阵处,没有一只妖敢过来欺辱他。
后来酒初的法力不能让他维持人形了,便幻为狐身,日日夜夜守在法阵处,既出不去也不愿走,只盼着能再见百叶一次,像当年一样。
只可惜,百叶连他的梦中都不曾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