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正要去太上老君处打听金箍棒的来历,却又被玉帝叫去,着我去看守蟠桃园。
蟠桃园可非同小可。蟠桃乃是仙家至宝,据土地说蟠桃园共有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想当年我追随菩提老祖苦心修炼才得神体,尽管如此,想长生不老还要渡劫修行。原来神仙们吃一个蟠桃就能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菩提祖师传我七十二变和筋斗云,说是防着风火雷三灾利害,让我躲过。以前倒也不知如何躲过,又说我此去定生不良,如今我才算是明白了,原来传我这些本事就是要我做大势力,然后引起天庭重视,才能在天上混个一官半职,得以享受这天禄——蟠桃。
但凡修行长生之道者,五百年为大限,需要躲过。而吃蟠桃可以添寿,也就是说可以延长这个大限的到来,如果法力不够,混不出势力,就时刻要担心大限将至,若躲避不了三灾,就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若躲得过一两次次,就有了千年道行,一般也会有资格享受天禄,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蟠桃吃,自然可以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了。而且这蟠桃品质最次的是三千年一熟,注意,土地说的三千年是人的三千年,在天上也就是三千天,也就大约十年多的样子,可见这蟠桃的产量还是相当可以的。后来我才发现,吃蟠桃也不是唯一躲避三灾利害得以长生不老的方法,还有其他一些方法。比如万寿山五庄观的人参果,太上老君的九转太乙金丹。南极老寿星的碧藕金丹,赤脚大仙的交梨火枣效果就差点了,但是也勉强算是。还有一个,也是最为血腥无情的一种——小孩肉!注意,是小孩肉,不是唐僧肉。
关于这些长生的秘密,我也是后来慢慢知道的,这些秘密的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当时我只是想到,哪吒可能说的没错,玉帝果然向着我。先将我大圣府安排在蟠桃园旁边,现在又直接让我看管蟠桃园。若不是出于信任,就是私心想让我偷桃。我先前难道是误会了他一片苦心?
如今,既然直接安排我管这蟠桃园,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不知道玉帝为何如此。
当时年幼天真,只当玉帝盛情,没想到此后还有深意。这一切还要从蟠桃会说起。
一日我饱吃了蟠桃,在园中午睡,突然来了七个绝美的小姐姐,各顶花篮,来蟠桃园摘桃。我以为是妖怪前来偷桃,慌得那七仙女一齐跪下道:“大圣息怒。我等不是妖怪,乃王母娘娘差来的七衣仙女,摘取仙桃,大开宝阁,做蟠桃胜会。适至此间,先见了本园土地等神,寻大圣不见。我等恐迟了王母懿旨,是以等不得大圣,故先在此摘桃。万望恕罪。”
我闻言,回嗔作喜道:“仙娥请起。王母开阁设宴,请的是谁?”
七仙女道:“上会自有旧规,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八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宫各殿大小尊神,俱一齐赴蟠桃嘉会。”
我笑道:“可请我么?”
仙女道:“不曾听得说。”
当时没有想道,七仙女这番话里也暗藏玄机。玉帝明摆着想让我吃蟠桃的,但是只偷偷的暗示我,王母却不把俺老孙放在眼里,居然在瑶池开蟠桃胜会,也不请我。
这蟠桃胜会到底是个什么会?这西王母到底又是什么背景呢?难道比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的玉皇大帝还大?
还有,按照王母的礼单旧规座次,这五方五老算是可,居首还算可以理解。但是这五斗星君算什么?怎么能排在三清、四帝,太乙天仙之前?五斗星君的主子玉皇大帝居然只能和九垒,海岳神仙等排在最后。这是什么旧规?玉帝老儿居然忍气吞声那么多年?还有这上八洞,中八洞又是怎么分的呢?为什么玉帝也只排在中八洞?
我当时年少轻狂,没有心机,可想不透这些。只是对这个神乎其神的蟠桃胜会很感兴趣。于是我骗了赤脚大仙,变成他的模样,前去体验体验。不多时,直至宝阁,按住云头,轻轻移步,走入里面,只见那里——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絜,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果然好瑶池,果然好胜会。那里铺设得齐齐整整,却还未有仙来。我点看不尽,忽闻得一阵酒香扑鼻,急转头见右壁厢长廊之下,有几个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领几个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在那里洗缸刷瓮,已造成了玉液琼浆,香醪佳酿。
既然在蟠桃园已经学会了偷桃,到此我一时没忍住,心想趁着大家还没来偷偷的吃他几个也不打紧吧。于是就弄个神通,把毫毛拔下几根,丢入口中嚼碎,喷将出去,念声咒语,叫“变!”即变做几个瞌睡虫,奔在众人脸上。你看那伙人,手软头低,闭眉合眼,丢了执事,都去盹睡。我却拿了些百味八珍,佳肴异品,走入长廊里面,就着缸,挨着瓮,放开量,痛饮一番。吃勾了多时,酕菘醉了,又突然想道:“不好,不好!再过会,请的客来,却不怪我?一时拿住,怎生是好?不如早回府中睡去也。”
于是我准备起身回府。不料仙酒后劲上头,我摇摇摆摆,仗着酒,任情乱撞,一会把路差了,不是齐天府,却是兜率宫。一见了,我顿然醒悟道:“兜率宫是三十三天之上,乃离恨天太上老君之处,如何错到此间?也罢,也罢!一向要来望此老,不曾得来,今趁此残步,就望他一望也好。正好问问我金箍棒的来历。”
即整衣进去。那里不见老君,四无人迹。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那日老君与燃灯古佛在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讲道,众仙童、仙将、仙官、仙吏都侍立左右听讲。
我也不知道怎么,跌跌撞撞,竟然摸到老君的丹房里面,但见丹灶之旁,炉中有火。炉左右安放着五个葫芦,葫芦里都是炼就的金丹。
我暗喜道:“此物乃仙家之至宝。老孙自了道以来,识破了内外相同之理,也要炼些金丹济人,不期到家无暇。今日有缘,却又撞着此物,趁老子不在,等我吃他几丸尝新。”
我就把那葫芦都倾出来,就都吃了,如吃炒豆相似。
一时间丹满酒醒,大惊失色,才知道闯下了弥天大祸。于是就跑出兜率宫,不行旧路,从西天门,使个隐身法逃去,即按云头,回至花果山界。
果然,不日,玉帝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来围困花果山,要捉拿我,但见那——
“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四大天王,五方揭谛:四大天王权总制,五方揭谛调多兵。李托塔中军掌号,恶哪吒前部先锋。罗睺星为头检点,计都星随后峥嵘。太阴星精神抖擞,太阳星照耀分明。五行星偏能豪杰,九曜星最喜相争。元辰星子午卯酉,一个个都是大力天丁。五瘟五岳东西摆,六丁六甲左右行。四渎龙神分上下,二十八宿密层层。角亢氐房为总领,奎娄胃昴惯翻腾。斗牛女虚危室壁,心尾箕星个个能。井鬼柳星张翼轸,轮枪舞剑显威灵。停云降雾临凡世,花果山前扎下营。”
我想这次玉帝老儿是要和我动真格的了。
话说十万天兵打上门来,我即命独角鬼王,领帅七十二洞妖王出阵,老孙领四健将随后。我也挥舞着如意金箍棒,与天兵天将厮杀成一团。
寒风飒飒,怪雾阴阴。那壁厢旌旗飞彩,这壁厢戈戟生辉。滚滚盔明,层层甲亮。滚滚盔明映太阳,如撞天的银磬;层层甲亮砌岩崖,似压地的冰山。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阵。弯弓硬弩雕翎箭,短棍蛇矛挟了魂。老孙一条如意棒,翻来覆去战天神。杀得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只听兵兵扑扑惊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
这一场自辰时布阵,混杀到日落西山。我一条棒,抵住了四大天神与李托塔、哪吒太子,俱在半空中,杀彀多时。我见天色将晚,即拔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碎了喷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我,都使的是金箍棒,打退了哪吒太子,战败了五个天王。
这可是我看家的本领,独有的神通啊哈哈!
我得胜,收了毫毛,急转身回洞,真担忧这次闯祸连累了我花果山的一众猴子猴孙,早又见铁板桥头,四个健将,领众叩迎,见了我,哽哽咽咽大哭三声,又唏唏哈哈大笑三声。
我奇怪道:“汝等见了我,又哭又笑,何也?”
四健将道:“今早帅众将与天王交战,把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众神捉了,我等逃生,故此该哭。这见大圣得胜回来,未曾伤损,故此该笑。”
我道:“胜负乃兵家之常。古人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况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狢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他虽被我使个分身法杀退,他还要安营在我山脚下。我等且紧紧防守,饱食一顿,安心睡觉,养养精神。天明看我使个大神通,拿这些天将,与众报仇。”
我清点了猴兵,果然一个未损。心中大喜,随即又大为疑惑。如此天昏地暗的一场厮杀,竟然未损我猴兵一根毫毛?只偏偏拿去了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等众?
这浩浩荡荡的十万天兵,这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为何偏偏都会对我等网开一面呢?此间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