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陈停战,南北互通往来,魏主元钦借此攻伐西向,打通河西走廊,东伐高句丽,北境一时安宁,大魏国力也蒸蒸日上。
夜幕降临,月影婆娑。
八月十五的月亮,远远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拨弄琴弦的声音。
琴声悠扬而灵动,空寂之中带着伤感情歌。
“郎主又在弹琴……”一个长相清瘦的少女说道。
另外一个少女也擦了擦眼角,啜泣道:“这个曲子好伤心,感觉像是一个重要的人逝去了,为那人缅怀。”
少女盯着水榭亭中怔怔然,郎主,非是男儿,其实是一位女子,这就是张晓,此时她气质如兰,淡静舒雅,如同凡俗女子,古青色长袍,长发披肩,不见一点装饰,自然清净。
圆月从厚厚云雾中出来,皎暇的月光洒在水榭花围里,而水榭亭台上一着素青衣衫的张晓,双手轻勾慢弹着一把样子看上去很悠久的古琴。
“叮~咚~~”
青衣抚琴,一挑一捻,清灵入耳,湖中朵朵晚莲花随音而舞,极富节奏的轻轻摇曳,多姿多彩,她的琴音零星点点,平淡中带着些稳重,高雅明静,亦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辅音在别人看来极难,在她看来却极易,若有风吹,便辅草动,若有鸟语,便添些花香,若有云,便合雨,若有雷,便合电,若有情,便合爱,若有仇,便杀伐。
却如人生经历般,多彩绝妙,却唯独掺杂着一丝弦外之音,不知其处却又与主音暗暗相合,大起大落精彩绝伦。
快至结束时,琴音之中有一股哀怨之声,一点低沉之气,末了却是转而又一喜,大悲大喜,犹如柳暗花明又一村,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妙龄少女能弹奏的。
“铮~”
随着最后一声勾弦,琴声戛然而止犹如原本美丽的花朵忽然被人折断一般,令人痛心疾首。
“嗒……”
“嗒嗒……”
随着一滴水珠砸落在荷叶上,之后,细密的小雨接着砸落在亭外的荷叶上。
雨渐渐转大,水珠连成一片打在荷叶上,像是想要打湿这高洁素雅的美,可是它却傲然于大雨之中,轻轻摇曳身子。
一曲尽时,张晓才动了一下,凝望着那朵高雅洁白的荷花,花朵摇曳身姿,像是在为她所奏之曲鼓掌赞喝。
“呵。”笑着摇了摇头。
亭子中坐着的张晓,她抬起有些无神的眼睛看向半空,将长琴抱在怀中,侧耳听着那雨声。
“我希望来世我们还能再相遇,在月光下互诉衷肠,在琴音中传达心意,即使摆脱不了离别的宿命,也能亲自送别,亲口道出“珍重”二字,亲眼目送彼此的背影渐行渐远……”
张晓幽幽的说着,像是在对天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为何眼角也起了一层薄雾。
久久之后张晓才长叹一声,又忽而将绝美的柳梢眉微微皱起,声音中带着无奈与不满道:“你们几个丫头,我让你们在一旁侍奉,你们怎么都哭起来了?”
“郎主,您弹得曲子太伤感了。”一个长相圆润的女子擦着眼角泪水说道。
张晓摇头笑了笑,才说道:“你们啊,就是多愁善感,今天可是中秋别哭鼻子了,要是再是这样就罚你们。”她说着看着那多洁白的莲花,还在风雨之中摇曳着。
“女郎是觉得这朵莲花好看么?”一个侍奉的女子询问道。
张晓摇了摇头,“花开富贵,洁白如玉,中通外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象征可真是极好的……”她声音忽然一顿,转而冰冷道:“可惜我不喜,你们把它给摘了吧。”
“啊……诺。”
她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折了这荷花,但是张晓这么说了,只能遵从她的命令,都低声应诺着。
雨中的水榭凉亭内,张晓身旁只有一方沉木矮方桌,桌上有紫青茶壶一把,青铜小鼎一尊,白玉茶碗一套,当然还有几个侍奉自己的姑娘们。
张晓青袍散发,端坐煮茶,气息自然,姿态优雅,一举一动,古风蔚然,一动一静,琴心相合,茶尚未出,韵味已足。
雨渐停,月又出来,湖中莲花显得那么清新脱俗。
“嘿嘿,父亲,我可记得你说的中秋不能饮酒。”她说着,摆弄着手中的茶具,张晓广袖翩然,如青云浮动,煮水、沏茶、分茶,行云流水,飘逸中带着仙气,就连一旁的侍女们也看得入神。
“你们都下去吧,我就再此处一个人呆着。”张晓挥退身旁侍奉的少女们,一个人在水榭饮茶。
夜有些冷,风吹着感觉刺骨钻髓,但是她好像感觉不到寒冷,只是在饮茶。
孤独地躺卧在水榭凉亭内的镶玉木塌上,追寻着那些淡淡月色下的目标,她的目光凝成直线,似乎看着远方,或许是更远的地方,没有和旁人说话,也没有人能上前与她说话,那种孤独落寞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现在她驱赶走刚才在一旁侍奉的侍女们,独自享受着寂静的夜晚,侧躺在塌上低头看着杯中月影。
水花涟漪,月影波动。
树影婆娑,张晓抬起了头,枝叶托着那月色清幽。
素衣佳人忽然笑道:“又至一秋,曾经的琴箫合奏如今就剩其一了。”
没有人回答她。
琴箫合奏,一时之盛,只愿来世再漱月鸣筝,也许还能道声久别珍重。
夜间雨后,湖中升起一团薄雾,水雾渐厚,以至于遮住了湖中荷花,让人看不清湖中的景色。
她看着那厚厚的雾,迷茫之间似乎又看了记忆里的那家宅院,宅院里一个中年人将一个少女领回家给一位美丽妇人说着少女的经历。
美丽妇人叹息着:“多可怜的姑娘,正好我生了几个儿子,也不知道这腹中之子是男是女,就差一个女儿呢。”
“好啊,那就收她做义女了,你叫什么名字?”中年人疑问道,“没有吗?那吾为你取名,你以后就叫张良。”
重重情景回现在眼前,哪怕已经心死如铁石的她,也忍不住喊出声音道:“父亲!”
她的眼角渗出一滴晶莹,隐隐约约之间看到一团黑气朝她聚拢。
“铮。”
老树上一片的叶落,落在了一旁的桌案上的古琴上面,将那琴弦波动,发出一阵阵长鸣声。
琴声之后,一切都恍然如旧,仿佛刚才的影像重来都没有发生过般,眼前空无一人,只是雾中莲花摇曳。
她的声音发颤,好像再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你这是故意让我想起以前啊!”良久之后,她才释怀苦笑着说道:“虽然你这样做差点让我入魔,但谢谢啦,我也明白了,原来这世间不过就是大梦一场啊!”
张晓拿起茶杯举杯欲饮,又抬起头来,看着那天上的圆月,放声笑着,随后饮下茶水,茶水入喉,却不知道为何这茶水的味道忽然变得好苦涩。
“罢了,夜深了,回屋睡觉了。”她摇晃起身说着。
……
第二日她再醒来时,感觉脸上很凉,像是沾着水渍,枕头湿了大半,张晓登时面色羞红,说道:“我睡觉的时候还有流口水的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