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金秋,秋风徐徐吹来,树叶婆娑飞舞,铺起一片金黄。
十一月,随国公杨忠领兵征讨吐谷浑,大破其军,打通了河西走廊,年内陇西再无商道断绝之心患。
该是说长安城中的街道上多了不少人,不时能见到些青年挑着担子从路边走过,当是战事之后,卸甲归来的人。
能看到两三个老人坐在路边说笑,家中的孩子回来,总是能说笑几句的。
孩童嬉闹着跑过,撞在路人的身上,旁人也只是笑呵呵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这种事不会有人计较。
“醉月阁”的天字一号房里,长孙兕跽坐在茶案的正后方,手捧一盏保暖驱寒的热姜汤,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刘韬犹豫了片刻,才问道:“若汗,你这次找我来是为何事?”
长孙兕呵呵一笑:“元达可知道那朝廷正在对突厥的事。”
刘韬一听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朝廷现在对突厥可谓大力扶持之余还分化其部落,如今的突厥算是大魏的北方看门犬罢了。
“如今西域刚通,那里最需要的就是我中原独有的丝绸,而你是那活跃在我朝边境的大商,这点不用本公子多说什么吧?”
长孙兕不动声色的取出一张邸报,指着上面的战事说道:“而今朝廷刚刚结束两起大战,正要休养生息,而这西域乃是块肥肉,现在许多勋贵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若是元达与我合作,本公子不敢说一定,但能保证你的货物不会被其他勋贵给扣留或者打压。”
他说着,并随手将纸条塞给刘韬,低低地说道:“此乃西域那传来的消息,元达还是自己先看看吧。”
长孙兕喜欢掌握一切的感觉,现在刘韬就是那迷途的羔羊,正要落入他的圈套内。
说完之后,长孙兕一直盯着刘韬看,他心里清楚,刘韬现在的处境十分严苛,稍有不慎就会被其他世家给吃干抹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是虽说如此,可是长孙公子所托之物还是有些难办啊,毕竟那是朝廷禁止的东西,而且明华堂那边……”
刘韬也觉得长孙兕给的条件很丰厚,但是比起明华堂那边,根本就是蝇头小利,而且还会引火上身。
明华堂乃是张晓借丝绸之路即将迎来繁荣时期之际,与她自己的死忠江月茹,俩人一唱一和,对刘韬等经常在西域通商的商人诱之以利,晓之以理,说服他们共同出资在敦煌成立了“明华堂”。
张晓等人开设的这家“明华堂”,与之以往的商坊皆不相同,专涉珠宝,玉器等贵重物品的存放,放贷,存储等。客户必须支付一定的保管费,在凭借着“明华堂”开具的“票券”,才可以提取相关的托管物品。
可以说“明华堂”已经具备后世银行的雏形,其中的利益刘韬作为奸商,行商坐贾多年自然能明锐的嗅到其中的门路。
并且最重要的就是刘韬想与长孙兕合作也是有命合作没命收钱啊,他早就发现张晓派来的人一直尾随着他,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刘韬自然分的比谁都清楚。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只要提到张晓张子房,刘韬的脑海里就会依稀浮现出对方那张脸上轻松淡定而且冷漠的笑意,以及那双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
当然了,还有她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和那些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部下。
刘韬一回想起当年张晓从自己那里取走的东西,而后忽然一朝权臣宇文泰就身死的消息,宇文泰死的可是尸体不全,见者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明华堂不就是那个张晓的产业么?”长孙兕说着,“元达若是担心明华堂么?”
“难道若汗兄不知其势力庞大?”刘韬看着无有旁人,才松了一口气。
“知道,然而陛下也知道。”长孙兕说着,忽然轻咳了一声,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贴金卷轴,不疾不徐地举起,透着一种庄重的韵律,随即便听得他口中一字字道:
“密旨在此,刘韬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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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建德三年元月
帝使虎贲军尽数裁撤,二月元钦拜韦孝宽为征东大将军领兵三万准备伐齐。
命令随国公杨忠等率水军三万臼渭河入黄河;梁国公侯莫陈芮率众二万守太行道,以断北齐并、冀、殷、定诸州援军;唐国公李昞率众三万守河阳道,切断黄河以北与郑州的联系;卫国公独孤信率众二万出陈(今河南淮阳)、汝(今河南汝南)以南防陈军,掩护主力右翼。
而韦孝宽奇袭山谷关,一举兵围齐国重镇林虑郡,以此威胁邺城,而高齐朝廷惧惊,月余之后,斛律光即率三万人号称十万大军赶赴林虑郡。
而斛律光已经在林虑郡设置下几座要塞,魏军无法突破其中一处,四座要塞都卡在咽喉要道上,让魏军十分被动。
最终导致魏军大败,齐军接连收复原本张晓占据的建州等城池,并一举追杀至玉璧。
要知道名将一般都是有幽默感的,所以斛律光修好了华谷、龙门二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便带着部队到玉壁城下和韦孝宽聊天。
他说:“郑州只是普通的城池,还是中原四战之地,我们双方打了好久,不如就送给你们算了。但我们要在汾北这一带找回损失,请您不要见怪。”
韦孝宽这时候已经十分被动,在军事上没法取胜,只好给斛律光讲政治:“郑州乃中原腹地,人口众多,我们一定要争取的。汾北这地方并不重要,送给你们也无所谓。你说要找回损失,那是不可能的。”
韦孝宽说着,又打起政治牌:“您现在辅佐齐主,德高望重。应该好好地治理朝政、安抚百姓才对,怎么能够穷兵黩武、惹是生非?我听说河北一带遭了洪灾,百姓死亡无数,几千里之内没有人烟。现在,您又想破坏我们这一带的安宁,让百姓和士兵死亡吗?为了贪取一块不值钱的地盘,搭上几万疲惫士兵的性命,我认为您很不值得啊!”
斗嘴归斗嘴,斛律光却毫不客气。他率军包围了定阳(今吉县),又修筑了一座南汾城。前后在汾北地区修筑城池十三座,拓地五百余里。
一张宏图挂在墙上之上,韦孝宽坐在堂中,他的眉头深锁看着那地图的一处不语。
“将军可还是在担忧斛律光兵围玉璧和定阳?”
一个不重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韦孝宽回过了头来。
是张晓,她现在穿着一身素白长袍,倒是一番神仙之貌。
“是张尚书。”韦孝宽回过了神来,坐在那低下头说道:“张尚书坐吧,这是怎么回事,张尚书来了也不知道通传禀告吗?”韦孝宽又扭头骂着门口站哨的士卒。
“将军不要骂他们,是子房不让他们通传的。”张晓笑着解释道。
张晓直起了身,看到韦孝宽挂在墙上的那张图,是玉璧的地图。
“将军还在为斛律光而担忧?”张良问道。
韦孝宽回过头去,看着那墙上的图,苦笑了一下。
“斛律光一家在北齐功劳太大,威信太高,势力也太大,早就引起了伪君的疑忌和其他权臣的不满。”
张晓莞尔一笑道:“子房有一法可破齐军。”
“何法?”
“间者。”
韦孝宽一听忽然间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裂口大笑的指着张晓道:“张郎真乃大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