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裹着萧索,吹的人心头寒凉。
车缓缓行过街巷,经过那片灯红酒绿的繁楼,洪都那硕大又张扬的大彩电门牌子,此时闪着微光吸引着人的视线。
这时日头还未完全落下,留了一半的白日光景,等夜幕降临,这一处便真的成了纸醉金迷,眼花缭乱的逍遥城。
“想去?”
男人的声音天生带着冷意,让这冬日唯一的一点暖意也不复存在了,她转过头,摇着头道:“没,就是看着热闹。”
“今日有什么?”陈燃问道。
文殊以为问的是她,刚要摇头说不知道张景便从前座转过头来,答道:“是苏蜜,在海城的首唱。”
苏蜜?
这个人文殊有点印象,似乎是书中一个人气很高的女明星,据说曾有人为了求她的一张场票而大打出手,最后甚至闹出了人命,但这苏蜜只是书中一笔带过的的人物,文殊没话找话的接了一句:“听说好多人想买她的票,可惜一票难求。”
陈燃冷峻的脸上闪过不以为然,声色清冷对她道:“这洪熙路上挂洪字头的,你想进就进,让小桃安排就行了。”
想进就进?
张景解释道:“这几处的大老板都是家主。”
文殊目色黯了黯,海城洪熙路这处逍遥城,打头最大的几家就都是洪字开头的,洪都剧院,洪汇大饭店,洪迪舞厅,占据着这条街上最豪华显眼的位置,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陈燃的手,原来这么早就伸到海城来了。
状似十分意外的“哦”了一声,眼睛睁的圆溜:“原来是这样,早知道前几次去洪汇饭店吃饭我就不付钱了,花了我好多大洋呢。”
张景笑道:“文小姐不是刚从罗家手上拿回文氏海运吗?”
文殊闻言摇头:“您是不知道,文氏的收赤有多难看,要不是前阵子跟先生学了那么多,只怕我连这饭钱都没得付了。”
她眼里漫着笑意,这一幅娇娇俏俏的样子显得格外没心眼,陈燃难得也搭了腔:“付了多少,去找老秦要回来。”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文殊却十分认真,双眼圆溜溜的朝他道:“先生替我要吗?我自己肯定不敢去要的呀?”
张景坐在前头一阵好笑: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还真想去要这十几二十个大洋啊?他正想说话,突然众人耳边传来到“噗”的两声。
文殊还尚未反应过来,张景已经和陈燃相视一眼,然后飞快转过头去,面色冷然。
陈燃出行,后头一向是还跟了一辆,此时后面的车已经开成蛇字形,窗户半放,架起的枪准确无误的打爆了对方的两个轮胎。
原本还算小热闹的一条街,瞬间大乱,周围的人尖叫着四处逃窜离去,一时间街道空旷许多。
小虎猛踩油门,车飞速前进,几声硬物砸在车身,文殊眼见着那面清晰的车窗出现了龟裂,像蜘蛛网一般扩散开去,一时面色有些发白。
陈燃那一汪浓郁的寒川眸子,往她这看了一眼,一把将她拉过来:“趴好。”
他的声音一贯的冷淡,显然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已经习以为常。
文殊十分配合的趴在座椅上,身子一动不动,耳边传来机枪扣动的声音,她的情绪渐渐平复许多。
“家主,有两个是从洪汇饭店楼上开枪的。”
陈燃低头看了一眼文殊,她一动不动趴着,一双眼睛又惊又好奇的盯着他,他目色染上一些讽刺的笑意,像夕阳的红,绚丽残忍。
“查。”
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起来吧。”
文殊梳的精致的发散开了,那枚扣着头发的珍珠发圈已经不知道落到哪去了,她撑着坐回去,捂着手面色不是很好。
“没事吧?”陈燃指了指她刚拆石膏不久的左手。
“压了一下,现在应该好了。”或许是受了惊吓,文殊声音有些异样,陈燃点头:“回去让姜堰来给你看看。”
文殊点头。
“怕了?”
她一愣,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嗯,有点。”
这一次抓到了两个活的,押在后面那辆车上,文殊被带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血淋淋的人被拖进了陈燃住的那栋楼里。
她被一早等在门口的小桃和郭嫂子推回去。
一进到房间,文殊道:“我累了,想睡一会,你们先出去吧。”
郭嫂看她依旧略显苍白的脸道:“文小姐受了惊吓,我去熬一些压惊汤,您安心睡一会。”
文殊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好。”
等房门关上,她的笑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和迷茫。
她安静坐着,一动也不动,脸上始终是那副呆滞的表情。
过了半晌,她突然深深的呼气,可还是止不住的红了眼眶。
比起傍晚的惊吓,陈言的不告而别更让她绝望。
陈燃不放她走,也不想陈言再和她有什么牵扯,所以他应当是给陈言施加了一些压力,又或者向他分析了利弊。
不管陈言是被迫,还是选择放弃了她。
总之,她走不了了。
。。。
另一处,男人目色嗪着寒意,冷眼看着地上痛的打滚的人。
那人一只手胡乱挥舞着,手掌上五指皆无,光秃的只剩下五个血洞,潺潺流着血。
他像牲口一般匍匐在地,满脸是血,口中囫囵说着什么,可惜被拔了舌头只能发出一些稀碎的音节。
他缺失的那截红肉,合着两颗圆滚的物什还有十根血肉模糊的手指头,被齐齐的放在老淼的跟前。
陈燃开了洋火,不过半支烟的功夫,老淼便招了。
陈燃闻言,摇了摇头:“你不是来杀我的。”
老淼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张景看着陈燃,会意的转头对老淼说:“你要杀的,是我们家主身边那位,文家大小姐。”